中國風時裝：是搵笨的商品？還是真正優美的藝術品？（上）
經歷了今次Dolce & Gabbana的辱華廣告及言論風波之後，想來萬千時裝品牌都定必別有一番體會，中國市場是要看重、爭取、甚至巴結，但討好的角度和準則是如何，卻要精準地拿握好分尺，稍有差池的話，隨時弄巧成拙，釀成今次同樣的公關災難。
但作為時裝愛好者，今次事件給予大家反思的空間其實廣義得多，除了要理解如何跟同胞打交道外，我們也是時候去剖析，究竟近年時裝世界刻意利用中華元素去造時裝的動機何在？是真心欣賞箇中文明與藝術成就，還是不過單純想賺取人民幣而已‧‧‧‧‧‧
近年時裝世界漸漸有一種被長期扭曲而成的錯覺，就是凡與「中國風」掛勾的時裝，都是一堆穿金戴銀、招搖浮誇又土豪得很的設計，仿傚數千年交織而成的華夏文明，就是由一群暴發戶所堆砌出來似的，實在叫人百般無奈。當然，不否定這類藝術及技術成就較低的土豪服飾，在國內有着一定的支持者，但作為時裝設計師，如果因為拿着「中國消費者喜歡土豪服飾」的擋箭牌而無了期地生產相關服飾，這就實在有點狡滑及懶惰了。狡滑的是，他們一方面能夠以此賺取金錢，卻另一方面又站在道德高地，將責任推卸到國內消費者身上，向全世界間接暗示這不過是中國人的獨特口味而已，與品牌自己本身的藝術品味無關；懶惰的地方，則是他們（也包括某些中國設計師）從來沒有做足資料搜羅，以及品味觸覺上的鍛鍊，只知道近年中國經濟起飛，就一窩鋒以最簡單顯淺的方式，推出所謂的「中國風」時裝。
這些標榜以中國元素作主題的促銷單品，普遍都有三大共通點，第一是視覺上十分搶眼；第二則是標識性極強：第三是容易配搭。為乎合第一和第二個條件，服飾的表現手法十分無須思考地單刀直入，通常都是簡單地將大大個中文字印在服裝之上，美觀與否只屬其次，只要滿足消費者的虛榮心就是了，例如近年來靠「俗」以起家的VETEMENTS，最近就推出一個以中國十二生肖作主題的衣服系列，概念上本身沒有問題，可悲的是系列上所謂的中國元素，就不過是將「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這一十二個中文字分別印在T-shirt之上就了事，創意近乎零，也不見得美觀，而單憑一個中文字就聲稱自己向中華文化致敬就更加是捩橫折曲，但遺憾卻當真有一批支持者受落。
以漢字做主題的服飾，近年當真成千上萬，街頭界別adidas和Gosha Rubchinskiy可謂玩得不亦樂乎，前者與Pharrell Williams合作的HuNMD系列，就曾經推出過好些「中國限定」系列，省時省事到將「热情」、「快乐」、「青年」及「和平」等數組簡體中文字繡在鞋面之上，就經已能夠在全球（不只在中國）掀起莫大搶購潮，完全乎合成本效益；而俄羅斯品牌Gosha Rubchinskiy早年就宣稱以蘇聯時代的共產主義為靈感，打造出一系列刻有「運動」這兩個中文字的衣服，雖然在意念上講得通，但從美學設計角度去欣賞的話，就不見得有何高超之處，當然，「玩膚淺」本身就是近年潮流大勢之所在。（不錯啊！這是一個連膚淺都可以義正辭嚴地致敬一番的時代。）
而且，別以為炒作式的中國元素在時裝界就只有漢字一種，其實圖案亦然。君不見每逢農曆新年前夕，世界各大品牌都會推出好些「農曆新年」致敬系列，而所謂的致敬服飾，卻不過是將產品改用成喜氣洋洋的紅色，或將動物圖案印在產品的當眼位置就了事，雞年就印上雞的圖案，狗年則把小狗印在衣服之上，如此年年復年年，永遠止境地新瓶裝舊酒，國外時裝愛好者看到所謂的中國元素竟然就是如此，自不然嗤之以鼻，真正優良的中華藝術卻是躺着也中槍。
此外，即使是以中文為母語的中華地區時裝設計師，近年也樂此不疲地大玩中華文化，是民族自豪感抑或是商業誘因所亦然，就不得而知，國內玩得較高調者，就有SANKUANZ和Angel Chen，前者說實話有點為做而做之感；後者則可對高雅許多，將中文字融入中式刺繡之中，別樹一樹。至於台灣代表則有Bei Kuo和Angus Chiang，二人那種帶點Walter Van Beirendonck的玩味風情，雖然實穿度不但，但起碼創意度高，證明用華文作主題設計服飾並不是問題，關鍵是背後的動機和箇中的態度，是創作還是商業炒作，設計師自己應該要弄清楚。
而更深層的反思是，除了上述這些顯而易見的設計元素外，中華文化與時裝設計的關係，其實尚有那些其他的表現方式呢？難道當真就只有土豪式的炫耀嗎？
答案當然不是，只不過近年愈來愈國內外設計師，以至消費者都拾難取易，將很多中華文化的真正精髓所摒棄吧。當中原因當然是潮流使然（再一次強調這是一個崇尚膚淺的年代），二來要製作這類藝術時裝之難度也大得多，當中所需要的心力和智慧，絕對比VETEMENTS那些單字生肖T-shirt高上百倍之多，近年實在是愈來愈少人造的了，但在時裝設計的歷史長河之上，卻原來不缺有心人以優美的中華風尚為依據，製作出種種劃時代的設計。（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