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台灣大選|「精算師」朱立倫沒能耐 卻強逼國民黨吃瀉藥?

撰文:劉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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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選戰開跑以來,國民黨再度上演「一手好牌打到爛」的戲碼,將2022年地方大選後的樂觀氛圍消耗殆盡。

首先是5月的徵召之亂。其根源乃是4月的「三階段整合」,也就是所謂「第一階段黨內整合、第二階段泛藍陣營整合、第三階段非綠陣營協調」。如此規劃的初衷,當然是極大化勝選能量,助推國民黨上台、實現政黨輪替。只是從現實執行來看,似乎事與願違。

在黨內整合上,侯友宜看似沒有遭遇挑戰,卻在第二階段「泛藍陣營整合」遇上鴻海科技創辦人郭台銘。而後者雖敗給侯友宜、未獲徵召,卻與2019年一樣歹戲拖棚,先是釋出各種「徵召內幕」、一口咬定黨主席朱立倫與國民黨「黑箱作業」,接著又與部分國民黨中南部派系串聯,希望策動黨中央「換侯」,近期又展現獨立參選的意願。當然從各角度來看,郭台銘要當總統的機會微乎其微,但如此作法的直接效果,就是反覆凌遲國民黨與朱立倫,進而挫傷侯友宜選情。

接著是6月開始侯友宜民調崩盤墊底後,國民黨上演的各種黨內互鬥。除了前面提到的「挺郭」中南派系,還有「挺韓」的部分黃復興勢力,以及暗示「禮讓柯文哲」的部分立委參選人、與侯友宜競辦執行長金溥聰長年不合的藍營人士。各派在7月23日國民黨全代會前夕接連開炮,重創藍營選民信心,最終全代會雖順利落幕、未有「換侯」提案,卻因朱立倫會上一句「執政大聯盟」,而令「禮讓柯文哲」派見獵心喜,於會後持續鼓動相關提案,引來了金溥聰的強力壓制。

平心而論,國民黨選情低迷,候選人侯友宜責無旁貸,但有「精算師」之稱的黨主席朱立倫,同樣要負很大責任。

5月17日,侯友宜獲國民黨提名黨的總統參選人。(facebook@侯友宜)

強逼國民黨吃瀉藥

台灣有句俗諺:「沒那個屁股,就不要吃那個瀉藥」,意思是人貴自知,做事情要量力而為。而此次朱立倫的角色卻恰好相反,決策時一副乾綱獨斷的自信,面對局勢失控卻毫無止血能力,形同眼見國民黨體質羸弱,卻仍強逼全黨共吃瀉藥。

首先是前述的5月徵召之亂,朱立倫對此負有兩個責任:第一,侯友宜過去少與國民黨中南部派系往來,即便前期能以高民調出線,選戰後期的關鍵組織戰卻不可能不靠地方動員,因此朱立倫作為黨主席,理應在拍板徵召前便協助侯友宜與地方派系磨合、商談合作條件,才能最大程度確保黨內團結與動員;第二,郭台銘早在2019年就曾因初選落敗而與國民黨交惡,最後不僅憤而退黨、還持續在總統大選與立委選舉上扯國民黨後腿,有此前車之鑑,不論這次郭台銘入局背景為何,是朱立倫自己「精算」或黨內反侯派推薦,朱立倫作為黨主席,都應該預想到郭台銘翻臉失控、反咬國民黨的可能。但從結果來看,朱立倫在兩層面的把控都極度失能。

在協助侯友宜與地方派系接觸上,朱立倫在5月17日拍板徵召前可謂毫無動作,似乎是認為,地方派系再怎麼抵觸侯友宜,都不可能違逆黨中央決策,無論如何都會照單全收、進行整合,而侯友宜自己也是在確定出線後,才開始南下拜訪王金平等國民黨地方要人。但後續發展證明朱侯兩人錯估情勢,因為在此過程中,彰化縣議長謝典霖、屏東縣議長周典論、雲林張家掌門人張榮味、「花蓮王」傅崐萁等早已站到了郭台銘一側,朱立倫與侯友宜失去整合先機。之後「挺郭派」持續策動「換侯」,朱立倫更是幾乎神隱,徒留侯友宜團隊面對炮火,讓外界只見競辦執行長金溥聰四處開嗆、在全代會前夕專程南下拜訪張榮味,而不見黨主席朱立倫身影。

國民黨黨主席朱立倫。(Facebook@朱立倫)

而在應對郭台銘上,朱立倫更是失分。不論國民黨是否真在民調上作假,朱立倫都應該知曉,郭台銘只要參與競爭又落敗,必然會重複2019年劇本,咬死國民黨「黑箱作業」、以洩心頭之憤,且從國民黨的山頭政治來看,郭台銘之所以獲地方派系支持,關鍵還是後者認為侯友宜「不會照顧地方利益」,再加上侯友宜被徵召後民調崩盤,其才愈發有恃無恐。故在侯友宜前期未積極整合的劣勢下,朱立倫若真為選情考慮,應當全力避免郭台銘見縫插針,而不是同意對方與侯友宜進行競爭,也就是國民黨立委鄭麗文所謂「不要撩郭董」。但偏偏朱立倫反向操作,似乎是認為郭台銘即便不滿,也不敢公然發作,結果當然就是如今的夜長夢多。

接著是7月的「執政大聯盟」風波,即朱立倫在全代會上高喊將組「執政大聯盟」,卻被金溥聰公然反駁稱,自己與侯友宜都不知道「執政大聯盟」是什麼;而曾在6月提出「政黨輪替大聯盟」、並被威脅黨紀懲處的羅智強,也在朱立倫之後高喊要以「第三方平台」進行非綠候選人的選前整合,並暗示即便整合失敗仍可呼籲操作棄保,想當然耳,羅智強同樣受到金溥聰的炮火壓制。

平心而論,侯友宜的民調低迷確實讓人憂心,但朱立倫的問題在於:相較遍地造反的地方派系,黨中央已是侯友宜所剩不多的靠山,卻在路線問題上不與競選辦公室相配合,讓本就多頭馬車的國民黨更顯混亂。

侯友宜到台北出席造勢大會,台灣前總統馬英九、國民黨主席朱立倫等人站台支持。(Facebook@侯友宜)

仔細來看,金溥聰的策略相當清晰,也就是要趁民進黨集中火力砲轟柯文哲、國民黨全代會後的各方觀望,先努力讓侯友宜民調衝刺2個月,力求追平柯文哲、甚至靠近賴清德,好為之後的非綠整合創造談判籌碼。而朱立倫作為拍板侯友宜出線者,若真覺侯友宜已無希望,大可與地方派系、反侯勢力進行協商,趁早換人;若還想讓侯友宜一試,就應全力支持金溥聰團隊,設法協調侯友宜與立委候選人、地方派系整合。

但朱立倫選擇了在全代會上高呼語焉不詳的「執政大聯盟」,在侯友宜民調墊底的現實下,如此口號不僅搶候選人風頭,也會產生此前羅智強「政黨輪替大聯盟」的輿論效果:讓外界認為國民黨準備「棄侯保柯」。其實朱立倫若真要「禮讓」柯文哲,也不失為一個可能選項,但問題是朱立倫看上去也無務實協商意願,例如談判聯合政府如何組成、各部會首長有如何搭配等,如此規劃全無、卻一味高喊「執政大聯盟」,只會徒然動搖黨內軍心。

簡單來說,朱立倫的表現展演了極度盲目、不顧現實的自負:以為中南部地方派系不敢抗拒黨中央,所以不經整合便貿然徵召侯友宜出線;以為郭台銘只能願賭服輸、無力反咬一口,所以不加提防便貿然答應郭侯相爭;以為國民黨還是家大業大的時代,可用大黨光環懾服民眾黨,所以即便侯友宜墊底,仍貿然強喊「執政大聯盟」。

鴻海創辦人郭台銘(圖)5月13日在金門發表和平宣言,他主張要在「一中各表」的原則基礎上,站穩中華民國的立場,和中國大陸重新展開談判。(郭台銘辦公室提供)

朱立倫依舊「精算」

而以上種種,對國民黨選情毫無助益,甚至就連對朱立倫,也只能強化其「精算」的負面形象,讓外界認為是「別有用心」。

例如徵召侯友宜前不與中南部地方派系先行溝通,便被部分輿論解讀為,是要迫使四面楚歌的侯友宜更加仰仗黨中央,好讓朱立倫作為黨主席,在「拿捏」侯友宜上更有本錢,例如強勢干預不分區立委名單、在侯友宜當選後干涉官員任命等。

無獨有偶,朱立倫其他爭議決策也被解讀出了類似意味,例如同意郭台銘與侯友宜共同競爭,就被認為是朱立倫要強逼侯友宜答應前述「政治要脅」,否則就改徵召郭台銘出線;侯友宜5月下旬民調崩盤後,朱立倫的持續神隱,又讓外界生出「朱立倫要重演換柱」、「侯下朱上」等陰謀論;全代會上朱立倫高呼「執政大聯盟」,則被認為是要雙面押寶,也就是眼看侯友宜勝率極低,便想拋棄侯團隊與金溥聰,改投「禮讓柯文哲」派所好,以鞏固自己的黨主席地位,換句話說,便是不想為敗選負任何責任,卻又不願大刀闊斧推動「換侯」、不想正大光明聯合柯文哲。

台灣媒體報導,民眾黨總統候選人柯文哲(中)的政見白皮書內容涉及主張重啟服貿談判,引起台灣各界關注。(台灣民眾黨提供)

綜合上述觀點,不論外界猜測正確與否,朱立倫顯然已被輿論認定是「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短視之徒,在個人得失上機關算盡,卻對全黨大局屢屢失算。如此負面觀感,或有外界過度解讀的成分在其中,但平心而論,這也多是朱立倫自己一手促成。

例如2015年的「換柱」風波,便是始於朱立倫的刻意「不承擔」。彼時國民黨經歷2014年反服貿示威衝擊,對2016年的總統大選極不樂觀,朱立倫身為新北市市長兼國民黨黨主席,又有2015年5月「習朱會」加持,本被認為是最強人選,卻選擇了拒不登記。幾個月後,候選人洪秀柱的立場引發國民黨本土派反彈,部分立委甚至威脅「不以國民黨身分參選」,朱立倫只好又以黨主席身分「出面承擔」,等於繞了一圈全白費功夫,並讓國民黨耗費不少時間與團結成本。

近期的則有2021年底至2022年初的一連串敗仗,也就是2021年10月朱立倫就任黨主席後,國民黨經歷了四大公投、台中第二選區補選、林昶佐罷免案的「連三敗」。最令外界氣憤的是,朱立倫不僅選前持續神隱、未見強力動員,還在選後言詞推諉,讓其心腹在《新共和通訊》上寫道「真正評價國民黨與朱立倫的時刻,從今天之後開始」,並稱前述戰場「沒有一個是朱的黨中央主動開拓,而是上任後被動承接、踩入別人已經設定好的戰場與戰略」。毫無疑問,如此姿態引發藍營選民眾怒,諸如「精算到毫無黨主席格局」、「那麼當初何必競選黨主席」等質疑漫天飛舞,結果朱立倫的狡辯不僅於事無補,還起到了反作用。

有著上述前例,外界當然會以類似思維聯想朱立倫此次的爭議決策,也就是凡事只想到自己、一見情況不對便見風轉舵,且算計姿態極其明顯拙劣。平心而論,朱立倫究竟如何打算,恐怕只有自己明瞭,但侯友宜民調墊底、國民黨嚴重分裂乃不爭事實,不論朱立倫究竟如何「精算」,再不設法挽回敗局、替國民黨止瀉,「失算」恐怕就是必然結局。

此次選戰中,外界為何批評朱立倫?

各方認為朱立倫對5月之後的徵召之亂、7月開始的執政大聯盟爭議負有責任。

外界以精算形容朱立倫時,大多是何用意?

諷刺朱立倫凡事只想到個人利益,一見情況不對便轉向,且算計姿態極為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