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看《十年》】青年乏共鳴 觀眾:香港今後只有紅色想像?

撰文:慈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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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掀起不少議論的金像獎最佳影片《十年》,8月5日正式登陸台灣院線上映。事實上,《十年》今夏隨台北電影節進入台灣,7月9日只映一場,戲票第一時間就被搶光。在台灣的網上論壇,一些網友還大力推介說,這是「一部台灣人應該看的香港電影」。到底台灣人,特別是年輕一代,是怎樣看《十年》這部作品?
攝影:余俊亮、慈美琳、李澤彤

《十年》月前在台北電影節上映,該電影5位導演亦有現身,頗受矚目。

台北電影節上月搶先放映《十年》,一票難求。為了讓向隅的觀眾有機會欣賞這齣電影,位於新北的東南亞主題獨立書店「燦爛時光」,跟電影公司合作,同日晚上十時在書店樓上播映,映前映後還設有交流環節,讓一群關心香港、亦希望藉此反思台灣的年輕人,暢談這部電影所帶來的思考。

當天晚上,記者和其他觀眾陸續進場,依次將200元(新台幣,約港幣50元)戲票錢自行投入收集箱,一名日本記者就很開心地說:「台北電影節上,戲票馬上就賣光了,沒想到這裏也有放。」書店方原想二三十觀眾在幾百平方呎大的書店樓上席地而坐,一幅投影熒幕剛好夠用。但來者比想像中多出不少,樓下電視機也派上用場,樓上樓下,同時開播。

電視熒幕太小,坐在後排的記者瞇着眼睛,仍看不清楚。儘管遠非完美的觀賞環境,但大家卻都很專注,無人中途離場,沒有人玩手機,也沒有耳語。放映結束已過凌晨,捷運已停開,十幾個仍不願離開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暢談對《十年》的看法,大家普遍都認同,這齣電影相當破格。

看自焚戲 台女生有違和感

香港一些評論認為,《十年》反映了這個時代的香港狀態——焦慮、恐懼和憤怒。不過,對於被不少港人視為「陣線同盟」的台灣人看來,《十年》給他們的觀感,卻似乎有點不同。

將整個系列推向高潮的《自焚者》,在香港觀賞時,記者聽到身邊不少人的抽泣聲。不過一位曾參與太陽花學運的台中女生,卻坦言對這段戲頗為警惕,尤其是老太太為了爭取香港獨立,在英國領事館門前自焚的一幕。「老太太那幕非常感人,可不知為何,一直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做得刻意要人家哭,雖然感動但也有莫名其妙的違和感。」她覺得這段情節不太真實,是一種刻意煽情的手段。

台灣政治大學歷史系快要畢業的吳承晏,剛剛結束在天津的四個半月交換生計劃,被大家看作小中國通。對《自焚者》劇情提到英國有份簽署中英聯合聲明,有責任幫香港討回公道,爭取獨立,他認為情節「太單薄了,無法說服我,只說要追求民主,因為英國要放棄香港。這從歷史角度說不過去。早在中英聯合聲明,也不覺得香港有很多自主決定空間。」

《方言》中表達對廣東話「淪陷」的憂慮,在台灣年輕人看來,感覺更似是黑色幽默。不少參與討論的觀眾覺得,廣東話就是香港自己的語言,在自己的地方不能講自己的語言是很不可思議。

《十年》奪得香港電影金像最佳電影獎。

方言憂慮 台年輕人乏共鳴

《方言》中表達對廣東話「淪陷」的憂慮,在台灣年輕人看來,感覺更似是黑色幽默。不少參與討論的觀眾覺得,廣東話就是香港自己的語言,在自己的地方不能講自己的語言是很不可思議。碧咸要變貝克漢姆,老竇變爸爸,的士司機不練好普通話就會變成難以接乘客的「非普」司機,多位觀眾的感覺是挺好笑和挺超現實的。對於《方言》的內容,年紀稍大的書店店主、前媒體人張正算是有點感觸,「和小時候台灣不能講台語的時代有些連結」,但對新一代台灣人來說,似乎已經沒有這樣的問題了。

不過張正坦言,對《十年》還是有點失望,主因是5部影片所講述的香港,都採用了相近的角度,「難道10年後的香港都是這樣子嗎?或者說,難道我們談10年後的香港,都只能談它被中國影響的這一部分嗎?」

《十年》單元之一《本地蛋》劇照。

「雙方需要的是溝通了解」

當然,台灣跟香港都同樣與大陸這個「巨無霸」為鄰,後者稍一轉身隨時足以地動山搖,台灣與香港之間,也因此有着一種微妙的聯結。沈從文先生筆下的邊城,是川湘交界的邊遠小鎮茶峒,而在這場討論會上,一位紮馬尾的台灣男生則用「邊城」這個詞形容香港、台灣、新疆和西藏。所謂「邊」,既是地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邊城本就是人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地方,我們的流動性和思維,看到的很多東西,都和北京權力中心的人想像的不一樣。」他認為,一心渴望控制的北京,不能理解邊城人想要的自由,而兩邊最需要做的,是通過溝通了解彼此。

台灣前媒體人張正對《十年》有一點失望,覺得影片所帶出的思考角度較單一。

「不要排斥,反而要融入它」

讀歷史系的吳承晏則不覺得邊城可以一概而論。在他看來,各地的歷史脈絡和現狀都不同。他相信北京對蔡英文政府確實有點憂慮甚至恐懼,在大陸的近半年,他嘗試和大陸朋友聊兩岸議題,卻常常氣氛沉重不歡而散。他告訴在場的年輕人,「我見到的八成以上大陸人都覺得台灣應該回歸中國」,在南京時還有人對他講「如果你們不想要和我們在一起的話,我們還是要把土地拿回來」。兩岸民眾思想上的鴻溝是無可否認的,不過面對中國大陸崛起,在場的台灣年輕人並沒有表現出像香港新一代那樣抗拒。

「要保持台灣的想像力,讓外面的東西進來衝擊。」張正說:「怎樣影響他們(大陸),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現場一位男生的想法也與他不謀而合,希望台灣不要排斥,反而要融入大陸,改變它,鬆動它,讓它意識到民主的好處,從而,讓香港、台灣,或是新疆、西藏,都有更多空間。在場的一名90後台灣女生亦說:「兩邊溝通可能都會有所成長,不要太倔強。」在港台都參與過社運的書店長工吳廷寬則提到愛和希望,「做社運的人都很憤怒,但憤怒中如果沒有愛的成分,相信那種力量很快會被消磨掉」。他相信,抗爭從來是理性和浪漫並存,和保持憤怒相比,充滿希望也可以是生活的一種選擇。

一場電影欣賞會,就在熱烈討論的氣氛下落幕。當然,這群特意前來觀賞《十年》的有心人,能否代表所有台灣人的心聲,也許見仁見智,但他們所道出的想法,也的確令人感到,由於處境不同,港台兩地民眾對大陸的看法,存在一定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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