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旺角衝突】「你估做小販貪過癮啊?要搵食架嘛!」

撰文:陳朝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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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了解上水小販獨特溝通「語言」的我,從小販之間的對話可以知道今年年關難過了。因為平日早早收工的食環署職員,似乎在上司的壓力下要加班。
陳朝鏗/聯區小販發展平台成員
最先爆發衝突的砵蘭街,晚上9時仍有多檔小販擺賣。部分檔口原本在附近後巷擺賣,後來由支持小販的「本土民主前線」成員帶來大街。(陳焯煇攝)

今年農曆新年,香港各區的小販都腥風血雨,先有深水埗擺檔被捕,又有屯門良景的衝突,初一晚旺角更因食環執法引起警民衝突,來一個六國大封相,務求趕絕小販。

 

衝突之外,我還是最關心小販情況。前幾天,我並沒有像往年般四處追蹤小販,只是去了最熟悉的上水彩園夜市,跟小販們閒聊幾句。不像以往,農曆年除夕竟然都要「睇水」,開始了解上水小販獨特溝通「語言」的我,從小販之間的對話可以知道今年年關難過了。因為平日早早收工的食環署職員,似乎在上司的壓力下要加班。上火車站的幾個閘口,或者小販趁新年走回去擺檔的天橋都佈滿食環,小販們唯有繼續擠在遭房屋署惡意封路的行人道上。「偷聽」了一會,多少心裡有數,今年生意有可能比上年更差了。

牛什檔主夫婦被7名「管理員」圍堵,小販車被推翻。(黃煒堯攝)

小販生意難做

 

猶記得在2014年初,農曆新年剛過不久,第一次落區,小販對我們一班義工痛斥政府的惡政:「打壓小販最落力!」聽著心裡替小販憤憤不平。眨眼走到2016年,趁新年又去一次,看起來好像沒有第一次落區見到的鐵柱鎖鏈陣般誇張,人流既多,小販也未曾停手,表面上由天橋被趕下來的影響隨時間抵消。事實上,我每個大節日前後都會落區,特意問一下生意如何,每次都比以往差。剛過去的聖誕節更是冰河期,意想不到的差。大家總誤以為小販行業如同種金,卻不知道小販生意其實一直在跌,與長年騰飛的物價剛好相反──往昔有麝自然香,人人都做小販一嚐做生意滋味,小本經營靠的是食物質素,做久了,生存下來多少都有些真功夫;今日竟是「瘦田都唔畀耕」!小販堅持擺檔,有的為了生活、有的為了退休多些保障、有的為着客人讚賞、亦有人只為支撐自己收養的十幾隻流浪貓狗,不致被人道毀滅……這裡每一位我認識的小販都只因為政府落後的小販政策,而失去這個合法地自主營生的機會。連生存空間都要剝奪,談何政策?

「尋日發高燒,打咗支針好少少,幾乎開唔到工」——這是一位賣糖水的小販跟我說的話。可惜在場人太多,買了食物不敢逗留,只聽到他因為生病的關係,被迫減少製作部份糖水。說出口是閒話,聽入耳是心酸。做小販日日「走鬼」擔驚受怕,他們很多都對我說,有時候走到怕,變得神經緊張,病痛更多。一月尾氣溫急降,那時我剛好到上水辦事,順便看望一下,另一個小販都多病,每次問她,只會答我「病又點啫,唔通唔做呀!」我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說幾聲「保重身體」之外,還能說什麼……今夜這個小販也有擺檔,雖然沒有多談話,但見到她面容疲倦,可能是希望趁新年多賺一點,過份勞累了。

 

政策官僚 難為了小販

 

面對如同深淵的官僚體系,我時常想像,既然小販往往是官僚架構眼中的「低技術勞工」,會不會有一日好像「豬肉佬」(未來將出現「肉類分割技術員」) 一樣要考試,成為「(副)食品加工及烹調技術員」,然後淘汰生病者、勒令小販進行再培訓,美其名輔以「專業」訓練和指導,長遠提升小販的競爭力,接着便是美麗新世界般的情節。對如此迷信專業主義的香港人來說,這種荒誕的新世界,似乎還很大可能會發生。

 

今夜與小販的交流不多。然而,或者是跟他們熟絡起來,我見到小販的表情,雖是依舊笑面迎人,背後是道不盡的酸楚。我記得,有小販說過:「你估做小販貪過癮啊?要搵食架嘛!」上水夜市的小販們,有人經歷香港經濟轉型,從工廠到小販,辛苦養大子女;有人從大陸南來幾十年,退而不休,依然自食其力。曾經撑起香港半邊天的小販,我們怎能放任政府無理的打壓,令小販成為這一代香港人消逝的回憶?

 

衝突過後,這群小販何去何從,我一時想不通,只希望仍有機會口咬滷水雞脾,拿着合桃糊,挺着肚腩走闊步。

【編按:作者是聯區小販發展平台成員陳朝鏗。】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