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名家隱身荃灣半世紀「悠然」告別 引街坊不捨求刻章留念

撰文:吳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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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來攘往的荃灣大河道,主售文房四寶、書畫圖章的58年老店「悠然堂」,早前傳出光榮結業消息,喚回大家執起毛筆習書法與用圖章的回憶,更引來不少人把握最後機會來買文房四寶,或慕名找老闆盧榮基刻圖章留念,人流絡繹不絕。

多年來隱身店內的盧榮基,面對突如其來的焦點關注,縱有疲態,但說起鍾愛的篆刻時仍樂此不疲,他說「雖然印章係一小方印,丁方之間但天地好廣闊」,又形容刻章時的聲音有如音樂一樣。

盧榮基正趕工雕製圖章。(夏家朗攝)

「悠然堂」在荃灣已有58年歷史,隱身於一角,平日街坊經過亦不太會留意到,有街坊每日都會行經,亦「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在「悠然堂」內埋首雕刻圖章的老闆,正是篆刻名家盧榮基。直至「悠然堂」光榮結業消息在社交平台傳開後,才引起關注,不少人慕名前來或趕在結束時購買心頭好。

「悠然堂」突然熱鬧起來,盧榮基受訪時都不禁莞爾道「多咗好多人一窩蜂咁嚟」,令他十分忙碌,店舖明明已於上月29日結業,但他幾乎每日仍要繼續回來開店,以交貨給訂造了圖章的顧客,形同延期結束。

盧榮基為一位畫家雕刻的圖章,寫有畫家的名字,用以在畫作上留下名號。(盧翊銘攝)

其中楊先生便是得知「悠然堂」結業而特地來購買圖章,他本已看中了一塊石印,打算請盧榮基刻字,可惜已被人搶先一步。盧榮基便與他分享舊事,指自己年少時曾在中環看中一本上好的線裝書,售價為3,000元,但當時他身上沒有足夠金錢,便打算翌日才去買,結果該本書已經售出。盧榮基說他其後被老師「鬧到趴喺度」,認為遇到珍貴、有價值的事物不應錯過。

師承父親從少受薰陶 修習書法國畫自立門戶

盧榮基的父親是竹刻名家盧漢平,所以他與兄弟姊妹小時候經常協助父親雕刻圖章,加上文人名家楊善深、趙少昂、司徒奇等,亦常到其家中相聚,盧榮基受薰陶下,正式跟隨父親學習篆刻技法,及後再師隨書畫篆刻名家陳語山等進修,並練習書法、國畫等。盧榮基說文壇素以「畫筆如字,字筆如印章」來形容他的作品。

盧漢平在荃灣青山道經營「雲齋圖章」,後來因喜愛澳門的生活,多年前遷往當地定居。盧榮基則認為在香港有發揮空間於是留下,但就沒有繼承父親的「雲齋圖章」,而是自立門戶在荃灣開辦「悠然堂」。其書法老師陳語山知道盧榮基夫婦二人喜愛菊花,於是取用陶淵明《飲酒詩》之五:「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句為其店舖命名。

「悠然堂」位於荃灣大河道一角。(夏家朗攝)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自己算不算是隱世名家?盧榮基指不敢當,笑言「只係得閒娛樂返自己」。所學技藝中,盧榮基各有精通,但惟獨篆刻是他最喜愛的,他解釋指雖然圖章篆刻空間細小,但各類字形能在方印之中相互配合,變化萬千。而且,在午夜寜靜時刻章,刻刀在石章上劃過之聲,具高低起伏有如音樂,亦是盧老師鍾情篆刻的原因,亦往往令他沉醉其中,不知不覺刻足幾個鐘。

而圖章之中,比起商業用圖章,盧榮基更喜歡刻藝術性高的圖章。「商業用圖章只係需要啲字齊整,藝術圖章就要花心機去設計同構思」,盧榮基對每個圖章都會用心設計,當沒有靈感時就會暫停而不隨便下刀,所以一個圖章往往需花些時日才能完成,最長可達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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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不能取代 每件作品用心設計

科技早已發達,甚至人工智能AI都快將大行其道的年代,盧榮基仍然以人手逐個圖章雕刻,所以很多時候即使收了舖,他也需要將客人訂造的圖章帶回家趕工,無數個深夜都在篆刻圖章中渡過。堅持人手雕刻的原因,盧榮基指人手雕刻可以感受圖章的意境,一件作品需要時間構思,設計,然後才可將設計套在圖章上刻,「機器取代唔到人手,做出嚟嘅圖章一式一樣」。

盧榮基又認為,可以將自己的心情,想法透過雕刻呈現,因此對每個圖章,尤其是藝術性圖章特別講究。對於不滿意的圖章,盧榮基會將已刻好的圖章磨掉重製,他曾有一個圖章整整磨平再刻3次才製成滿意的作品,「每個圖章我都好用心去刻」。

說到書法,盧榮基亦是能手,一到農曆新年便有不少商販熟客請他揮毫寫揮春對聯、常見的「初X啟市」等,其中同位於荃灣的南豐紗廠更是每年都會找盧榮基,有一次還請他在一些約10呎大的燈籠上題字作展覽。

熱心傳揚中華文化的盧榮基亦有不時開班授徒,其中一位「高徒」便是藝人馬德鐘,「悠然堂」一隅就貼有數張他們師徒二人的合照。提起這位學生,盧榮基讚賞道「寫得唔錯,書法根基好」。至於為何會學書法,盧榮基認為書法和篆刻兩者密不可分,有一定的書法造詣,印出的圖章便能更臻完美。

藝人馬德鐘為盧榮基的書法學生。(悠然堂Facebook)
盧榮基親筆題四字。(夏家朗攝)

盧榮基長時間在「悠然堂」工作,閒時少休息,導致身體出現大小毛病,腰患、視力退化等令他不得不結束畢生心血。記者在「悠然堂」正式結業前兩度拜訪,每次都見到盧榮基坐在其「丁方之間」默默趕工刻好圖章,來光顧的多為老主顧,不少人除了來物色心頭好,亦駐足店前與盧榮基寒暄。其中鄭小姐連續兩日來購物,買了6、7支毛筆及墨硯,又請盧榮基在石章刻上其孫女的名字以作紀念;退休前在學校工作的廖女士則認識了盧榮基40多年,最初是因工作需要而來幫襯,主要買一些木板供學生雕刻,「悠然堂」結業當日便專程來探望盧榮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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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熟客,亦有市民慕名而來,住旺角的周先生早前留意到「悠然堂」結業的消息,便專程來參觀。本來沒有使用圖章習慣,亦沒有打算購買圖章的他,覺得盧榮基的篆刻圖樣十分美觀,加上看中了一塊石章,於是即場訂製刻有自己名字的圖章。本身有學習書法,就讀中五的女學生阿怡及其就讀中三的師妹阿君就特意來請盧榮基指點一二。盧榮基亦放下正在趕工的圖章,用心教導兩人如何改進書法。阿君形容「悠然堂」很有情懷,對其結業亦覺得有點可惜及遺憾。

盧榮基親筆題「隱形香港」四字。(夏家朗攝)

不過對於「悠然堂」的結束,盧榮基就形容是「好圓滿」地光榮結業,而退休亦不代表盧榮基會就此封筆,他表示未來會先去澳洲與移民當地的女兒相聚一段日子,然後會返港繼續開班授徒推廣書法,希望將技藝文化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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