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性空間】性愛派對負責人︰我們只是誠實面對性慾 

撰文: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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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認不認同這群人,你也不能否認他們確實存在。縱然,他們是以一個地下社會的形式存在,不願意被真實世界直視的人群。那個長久以來,被污名化的性慾──libido。
文:梁雪怡
攝影︰余俊亮、葉璋時

Safe Sex Party,成立了差不多10年,至少有4000名會員的地下組織 ,組織的正式名稱為Swing and Bang Club(下稱S&B)。

會規:必須自願

不保證任何參加者有性接觸

大家想像中的性愛派對,可能是一間房,數張床,配上disco的水晶幻彩球燈效;一群人衣不蔽體,同時與數人性交(俗稱多P)。香港大致有4個較有規模的sex party組織,當中的確有sex party會多P。而Safe Sex Party的搞手Chris則強調,他辦的party嚴謹安全,他們不是要赤條條參加天體會,參加者全都穿着衣服,吃喝的都很健康,若有人帶汽水來,甚至會被Chris嘮叨幾句,早前參加者更各自準備家常便飯出席活動。活動現場大多有房有廳,參加者先在大廳聊聊天,有好感才進房做愛。

與其說是派對,Safe Sex Party更像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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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fe Sex Party的活動像大食會,不准抽煙。大家吃點外賣,聊聊天,有好感才入房。(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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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者要每隔半年提交七項驗身報告,其中一項為愛滋病病毒抗體測試;女性則每年提交抹片檢查,而在入會前,申請者會收到3份資料,分別是要填寫好個人資料、過往性經驗,以及會規。Chris規定,參加者到達活動場地後,一定要洗澡,以及有專人負責驗查參加者的下體有沒有傷口或異味。參加者會戴上紅、橙和綠的手帶。紅即是只可聊天,橙帶代表可以有身體接觸,而綠帶便是接受一對一的性交。現在會員都清楚規矩,未必會戴上手帶,但會說:「我今日係紅帶」或「我帶探班或監場」,表達他們當日只想來湊湊熱鬧。

如果有人違規,例如觸摸只想「探班」的人,或私下聯絡,想發展成男女朋友的行為,會被公告在壇上,甚至終止該人參加派對的權利。在填妥3份資料之後,Chris會約該人出來面試,目的是讓他了解一下自己適不適合該會的作風,同時他也會篩選申請者。

「搞咁多嘢又要面試,這樣可以確保他們不是急色的人,他們應該不是有很多渠道釋放性慾,又或現有的渠道不能滿足他們。」

Chris常說,自己辦的是BB班,只會「做」最基本的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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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憶述,曾有一對情侶,在地下世界意外地碰到對方。(設計圖片)

不要愛:只接受單純享受性的申請者

「我們只歡迎單純享受性、不是找感情寄託的人,所以年中也拒絕不少人入會。有人說他是專家,全身咩都玩得,但我們不需要性生活好豐盛的人。曾有女生在面試時說,她被前男友帶回來的朋友輪姦,往後拍拖無辦法再有性生活,她想來sex party,覺得可以幫到她。但我覺得不行,她需要的是心理輔導,來這裏只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又例如我會拒絕剛分手的男女入會,因為他們動機複雜,可能是想作賤自己,刺激另一半,這樣的出發點不好,令事情更複雜。」

Chris一直相信性與愛能夠分開。「我會勸女會員拍拖,要將性放到最後,不要那麼快做。想她們分清楚S&B和真實的感情世界。」他有過很多女朋友和性伴侶,結過婚,也離了婚。他從不隱瞞自己有想參加性愛派對的欲望。在未成立S&B之前,他曾參加其他性愛派對,但發覺很不安全。例如他們會在正面拍照,即時「打格仔」放上網,即使在背面拍,他也曾被前女友認出。

每對會員進房,也要先填上姓名和入房時間。Chris指,這樣可以確保他們不會「玩」太長時間。

想飲牛奶 卻開了個農場

前女友後來竟提議他創辦安全的性愛派對,在網上出帖找人參加,竟有不少人報名,並在富豪酒店搞了第一次活動。快到10周年,從事銷售工作的Chris花在S&B的時間比工作還要多。現在他通常只扮演主持,很少落場玩,與初衷「貪玩」似乎背道而馳。「對啊,就像我當初想飲牛奶,現在卻開了個農場。但我覺得很有意思,人生應該多嘗試不同的事。你這樣問,我也在想到底什麼時候要完結它。」

Sex party讓他見盡光怪陸離。「會內有不少處男女,試過有處男將下面放入去後,四肢好像在游蝶泳,但下面卻不懂抽送。有處女不想被男友破處,因為覺得破了後,關係便不對等,不想男友因為另一重責任而愛她。又有女生跟男友拍拖8年,現在已沒有性生活,於是懷疑男友轉基。」

與地下世界對話

聽着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故事,記者一臉難以置信。Chris竟說,能安排我與在party中的會員面談,但條件是要蒙着雙眼。於是,記者繫上眼罩,在漆黑中與地下世界對話。

身旁的人面肉模糊,只剩聲音。聲音敲進耳朵,用聽覺窺探他或她的表情和內心話語,更大的挑戰是在充滿呻吟聲的環境中專注訪問。突然有一隻柔軟的小手輕柔地捉着我的手腕,在尚未對話之前,她似乎想在聽覺以外多給我一點安全感。有女會員笑說,你是否想像我們都沒有穿衣服?我促狹地摸摸她的肩,說,你真是不穿才好。

記者問,為什麼你們會願意跟我說你的故事?旁邊傳來一把年輕、斯文的女聲:「因為想別人知道我們為什麼要來,想別人知道sex party不是大家想像得那麼壞。」

S&B註冊須知欄上寫道:「我們都是友善、不甘於生活平凡,敢於面對自己所需的人。」

到底這種需要是單純的性需要,還是因為生活中的惆悵和孤獨,而變得更有需要?(參加者名字皆為化名)

前女友提議Chris創辦安全的性愛派對,現在S&B快10周年,他花在搞活動的時間比工作還要多。

Aggie:性需要很大

Aggie在兩、三年前知道S&B的存在,但因為當時有男朋友而沒有申請入會。直至今年初變回單身,她有性需要,但與家人一起住,生怕自慰時會不自覺發出聲音,又不想到夜店隨便找人,既怕危險,又害怕對方有病,所以終於用了20多分鐘,填好3份資料,再接受Chris的面試。

她說:「我覺得自己性需要都幾大,即是只要男朋友開到聲,我都ok,我不知算不算大,好像其他女生會說,唔,我今日不舒服……我發覺這裏的人都很斯文,大多是不喜歡在外面亂找人,不會開口埋口也講性,也不是常常一夜情那種。這裏給我的是純性愛的滿足感,離開之後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以前覺得性與愛不能分開,但慢慢知道自己想要,但沒有另一半便意識到自己真的需要。」

Safe Sex Party參加者逐次繳付房租,價錢為400至1000元不等。(設計圖片)

Anna:跟老公做愛像被強姦

Anna是當晚跟我對話中,唯一一個已婚的女性。她跟丈夫關係不好,每次跟丈夫做愛都痛得像被強姦一樣。在來sex party之前,她曾經在交友網站跟人「約炮」。但在交友網站找人的危險,是對方很容易知道她的個人資料。曾經有人窮追不捨,甚至在她的家門等她。後來她找了sex party,覺得這裏的人能夠分得清楚會內與會外的世界,便安心參加活動。Chris形容,Anna出席活動後,會跳跳紮紮地歸家。

記者問,感覺不是有點像避難所嗎?Anna說:「我不否認有時回到家如果要同老公做,我會想像我還在sex party,這樣就沒有被強姦的感覺。」

阿安:大家都是親切的陌生人

聽着阿安的聲音,大概可以猜得出他有一定歷練;再聽到他訴說對生活的無奈,也許更能夠將那把沈鬱的聲音扣連在一起。

「為什麼來?咸濕,好簡單。」

他咯咯地笑起來,記者再三追問,他才認真地答:「之前十幾年性經驗都好平淡,每次做的程序全部一模樣,氣氛環境都一樣。其實好矛盾,係人都知兩夫妻需要坦白,但要做到真的很難。老婆煮餸不好吃,但老公真的可以說不好吃?見老婆身水身汗改完,發覺有改進,但仍不是自己想要的。老夫老妻很難開口,即使我說了自己想要什麼,她到頭來是配合我,還是她自己想做?之後幾廿年對住同一個人,心裏會不會長刺?關係很複雜,反而跟陌生人來得容易。這裏大家都是親切的陌生人,有什麼做得不好就說。」

 

S&B成立6年的紀念海報,會員在海報上印上手指模送給Chris。

就這樣,他們一個又一個走到我耳邊,像看診般。有些主動地跟我分享自己的故事,有些則說了個虛構名字,然後我問什麼,那個人也不怎麼答話,像只想知道我要問什麼問題。

來的理由有的很輕,有的很重,盡是種種不能承受的情節。有人說過,欲望其實不髒,但很痛。有人因為還未有愛,所以追求性;有人僅僅想將性與愛分開,即使妻子在懷孕,也覺得可以一邊愛着太太,一邊享受性的歡悅;有人因為愛情漸漸溜走,用性愛填補那一缺。

直視需要,面對缺口,有些人可能會落club,可能嫖,可能一腳踏兩船,而他們便選擇在陰暗的角落參加sex party。在日常生活中,你會與他們擦身而過,甚至是親密的人。不管你認不認同這群人,你不能否認他們確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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