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並施｜香港老細經濟學
香港未來經濟發展的路向如何？取決於「老細」。為什麼叫「老細」而不是「老大」？關於「老細」這個詞的起源，坊間有一個傳聞解釋︰「老細」正寫原為「老世」。「老」是尊敬稱謂，而「世」是由於二戰時期香港被日軍統治，使用日語，用「世帶主」稱呼「戶主」，當日軍查戶籍，便叫「世帶主出來」，後來成為「老世」。
香港有很多老細，最缺乏的不是資金， 2023 年11月香港的外匯儲備資產為4,246億美元。香港基本上是一個匯聚世界各地資金的聚寶盆，東南亞、歐洲、西方的資金都流進香港。香港有大大小小的老細，有世界級的老細，甚至有具能力去火星的宇宙最強老細。特區政府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刺激各大小老細投資香港。
香港最缺乏的不是資金
政府出錢放煙花、搞夜繽紛，有很短期效果，但最終應該運用資源去刺激老細投資。要刺激老細投資，就必須要了解老細的思維和價值觀，了解如何吸引不同類型的老細——小老細、中老細、大老細、宇宙級老細把資金投入市場，激活香港經濟。
看看日本，日本的老細願意投資日本，例如日本三大電視台——日本電視台、東京電視台及富士電視台會投資拍攝電影， 2018年超過十億日圓票房的12部日本電影當中，有四分三屬於電視台製作的電影。1991年日本泡沫經濟破滅而導致所謂「失落三十年」，但日本老細仍然不停在投資。投資在電影、投資在文創產業、投資興建不同的主題公園、投資在大型基建、投資在不同類型的科技產業。雖然有人說日本「失落三十年」，但其實數一數，日本有team lab、宮崎駿吉卜力公園、《鬼滅之刃》、橫濱可動高達、PlayStation⋯⋯《龍珠》漫畫作者鳥山明今年逝世，成為一宗像國家領導逝世的世界性新聞。
日本沒有失落，失落的可能是香港。我們要往前看，香港有的是金錢。香港的金錢數量之多令人驚嘆，例如山頂獨立大屋天比高成交價港幣8億元，呎價為13.3萬元。國際資金流來流去，現在撳一個掣就可以把資金轉來轉去，根據「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投資原則，資金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不會全數流向新加坡。國際投資者把部分資金放在香港、部分放在新加坡，有時候香港投資風險高一點，便把資金轉移到另外一些市場，是一個金錢遊戲。
香港政府應該如何激活香港的老細？首先要明白老細心理經濟學，香港老細一向習慣賺快錢，投資藝術的原因不是藝術，而是因為他們投資的藝術品會升值。所以最重要是令老細覺得投資會升值，金錢收入會増加。另一個就是名譽上能夠升值，廣東話所謂的「有得攞威」，有面子有聲威，老細便願意投資。就算是無收益，甚至是賠錢，也不介意。
自八十年代中國改革開放，香港獲取了中國經濟紅利，中國成為世界工廠，香港成為中國對外的窗口，生產了大量香港老細。過去四十年香港老細一直「食兩家茶禮」，食西方的茶禮，食中國的茶禮，左右逢源。香港金錢實力非常雄厚，但說到科技實力、說到人才實力，就遠遠不及亞洲小龍和內地。
看看日本，日本稅制和香港不一樣，2023年日本政府提出新稅制，投資者在同一年內將其出售股票賺取利益再投資新創公司，將可免除最高20億日圓的稅收，藉以鼓勵投資者投資新創企業，協助新創企業更容易籌集所需資金。日本稅制有刺激投資的作用。只要投資者願意投資，便可以有資金流動，有資錢流動的過程就有空間去處理一些稅務問題。
老細不投資，大家變乞兒
香港實行簡單稅制，簡單雖然是簡單，但不能夠激活老細投資。因為投資者獲利之後需要繳交的利得稅，未必能剌激投資者。假設改革香港稅制，投資扣稅後的盈利比不投資的多，自然就會有更多人願意投資。
2023-2024年度政府收入的來源中利得稅1,712億，為最大收入來源，佔 30.9%，其後是薪俸稅792億（14.3%）、 投資收入654億（11.8%）和印花稅500億（9.0%）。地價收入194億，佔3.5%。就這個稅收來源的組合，政府如何能夠引入不同類型的老細作投資，或鼓勵香港老細和國際老細合作進行更多宇宙級投資？
現時香港投資推廣署的推廣工作規模瑣碎，搞很多宣傳活動和展覽。2007年政府宣布Microsoft增加於香港的投資，把數碼港內的辦事處面積大幅擴充至接近八萬平方尺，配合未來的業務增長。現在成績如何呢？有否整體提高香港創科的實力？看看台灣，台灣真的擁有科技公司，台積電成立於1987年，是全球第一家也是最大的積體電路代工製造商。如何令香港老細類型多元化？如何吸引更多懂科技的老細來香港落戶投資？如何刺激科技老細和香港老細合作，令香港有更多實體的經濟發展？
「老細不投資，大家變乞兒」，資本主義社會老細最重要。沒有老細投資便不能推動社會發展。香港老細其實願意投資，但是老細最怕什麼？就是麻煩，特別是麻煩的官僚程序。所以新加坡能勝過香港，因為新加坡官員會處理麻煩的事，方便老細安心地投資。特區政府要拆牆鬆綁，讓老細覺得很容易便有投資回報，一個是金錢的回報，一個是名譽，最好名利雙收，要威但可以繼續戴頭盔。
蘋果公司宣布將在新加坡進行新擴充計劃，擬投資超過2.5億美元，擴建新加坡宏茂橋園區，該園區為蘋果公司在新加坡的軟硬件、服務和支援樞紐。香港有否這類重量級的投資？真正的重量級投資，可能是2005年開幕的香港迪士尼樂園。迪士尼樂園之後有沒有後繼？如何令蘋果老細、或者Tesla老細Elon Musk或者SONY老細在香港投資？香港有這個本錢。
香港去年港口貨櫃吞吐量首度跌出全球十大。香港航運收縮，原因就是生產線和港口運輸已經連成一體，新加坡很早已經發展生產，而且新加坡的稅制會吸引到這些貨品到新加坡流轉。其實香港在物流業上是有優勢的，香港有一家最大的全國性物流業公司。這類型的老細能否在香港參與更多政府政策才是重點。應該有更加多元化的老細參與香港政府政策。有資源有能力的香港老細很多。如何令老細參與政府政策？除了要去配合政府政策之外，還要拿真金白銀出來投資，政府需要計劃好。
政府要懂對內拆牆鬆綁
現在有一個印象是「政府出錢，老細出口」，但是出來的效果好不好？可能有很多開幕活動，但是開幕之後如何跟進？變成了像百慕達神秘三角地帶一樣的謎團。市民的行為最實際，大家都到深圳，就是因為深圳的老細會投資，商場設計日新月異，什麼主題都可以嘗試，但是香港什麼都不能「投資」。
另外一個激活香港老細投資的要素是政府拆牆鬆綁。在香港開一家桑拿浴室，要符合食物環境衞生署署批出的商營浴室牌照，消防安全及衞生標準複雜到不得了。開桑拿浴室就像罪犯一樣，被假定有特別服務。若果有這種規管心態，基本上是沒有人願意投資的。香港的娛樂事業日漸低落，就是因為香港過度打擊黃色事業，很多事情都走向地下化。娛樂事業和財色酒氣息息相關，新加坡設有合法賭場，但回歸之後香港政府有一種潔癖，就是要去打擊財色酒氣。
香港不應該用禁慾主義者的角度去處理政策問題。若果開放政策，很多老細門都願意投資，開夜總會、酒吧，把尖東重新激活起來。我相信香港人有的是錢，也喜歡酒色財氣，所以才喜歡到深圳玩。如果這些和飲食、娛樂有關的一系列牌照能夠開放，激活投資者是有實際可能的。
要激活細中小老細投資，租金減免，將經營成本下降，重發小販牌照和大排檔牌照是最好的做法。重發小販牌，市民小本經營，激發香港小販精神。小販和大排檔也可以做得很時尚，有綠色環保概念。讓中小型老細都有能力投資最重要，因為入場門檻較低。各區不應只是搞夜繽紛，應該推動市集，中小老細投資，至少也可以製造一些就業機會給中低下階層。
解鈴還需繫鈴人，政府要激活老細投資，需要檢討一下目前香港過度複雜而且非常反覆的規管模式與管治格局。我對香港前途充滿信心，因為時間站在國家那一邊，《國安法》、《基本法》23條立法之後，香港政府下一個首要任務，是對內部拆牆鬆綁，營造更好的投資氣氛去激活香港老細投資香港。
作者胡恩威是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江蘇省政協委員、進念．二十面體聯合藝術總監暨行政總裁。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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