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在柏林尋訪難民】難民也分白與黑 歧視中的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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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我知道那個地方!你們上星期有個中國高級官員去了香港,引起一陣騷動吧。」
單憑這句說話,使我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位仁兄……

上回講到:在難民Nasir的痛苦中了解世界,然後怎樣?

一名難民兒童在德國國旗前留影。德國打開大門,為難民帶來希望,但要讓難民融入德國,卻被想像中來得困難。(美聯社)

文:羈城

試想想,一個遠在歐洲的難民Nasir,竟然連張德江來港也知道。反而我的房東,在德國土生土長的伊朗二代移民,還以為香港是日本的城市,我是日本人呢。我肯定,來自尼日利亞的他,國際視野絕對好過99%香港人。你能說出尼日利亞和利比亞的位置嗎?更別說要知道他們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可是,Nasir拮据的生活似乎與他的學識並不相稱。我們走進餐廳詳談,甫一坐下,侍應給我們餐單,Nasir眼神閃了一下,跟我說:

「這間餐廳有點貴,我們去另一間可以嗎?」

我看了看價錢,一個特價午餐6.5歐羅(大約港幣60元),這在德國來說是正常不過的價錢,而且看起來挺好吃的樣子:有一隻雞髀、一碟炒飯、一客沙律,還有一個大餅,在香港60元也未必能買到如此豐盛的午餐。我安慰他說:「不用怕,我請客,這個價錢是可以的。」於是他便安心地坐了下來,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天下大事。

「我對中國人的感覺還是可以的,他們只顧着賺錢,不理政治。我曾在中資公司工作,我也明白中國內部有很多問題,中國不民主,沒有言論自由,你們香港人不喜歡他們,我知道的!可是,你知道嗎,沒有什麼東西比和平更重要,中國在非洲投資了很多,他們只是做生意,賺錢、賺錢和賺錢,從不挑起戰爭,也不會轟炸我們。但歐美國家不同,他們總是在中東、非洲不停點起戰火。你知道為什麼要挑起戰爭嗎?這一切都是因為政治和利益!當他們挑起戰爭,便可以將武器賣給兩派的人賺很多錢。更重要的是,他們想得到那裏的石油,當他們介入時,便可以從中獲利。正是如此,我們才會這麼慘。」
德國總理默克爾早前與難民合照,但Nasir批評默克爾近期所提倡的難民政策都只是政治手段。
「我們在歐洲各國被踢來踢去,我先到了意大利,可是意大利不歡迎我,我才到了德國。我在德國雖然可以自由流動,但卻無依無靠,而且那張證件為期只是一年,每年我也要去意大利重新續期,看到那邊坐着的那個人嗎?他和我一樣,都是在意大利弄證件的,他剛剛從意大利回來。另外有些人,他們是直接從德國取得難民身分,每個月能向德國政府取300歐羅,可是買交通月票便花去80歐,剩下的根本不夠用!而且我們不能工作,沒有教育,每天只能吃和睡,這樣生存有什麼意義?」

當我問到他怎樣看待默克爾,這位決定收容不少難民的德國總理時,他這樣說:

「這一切都關於政治、政治、政治!德國人從來都不真正關心難民,我們從非洲來到德國很久了,政府完全沒有對我們做過些什麼,可是當敘利亞難民來的時候,政府卻十分歡迎他們,我們的待遇跟他們是很不同的。他們是白人,我們是黑人,政府只對白人好,我們在這裏沒有醫療、沒有教育、沒有地方住,可是政府卻會給白人難民安排這些。這些都是政治問題,不是真正的關心,因為北約的狂轟濫炸,敘利亞才有這麼多難民的,所以政府要接受他們。人們常說歐洲很民主,但這裏不是真正的民主!什麼是民主?民主就是一人一票選了個總統,然後總統根據人民的意願辦事,可是,我們在這裏抗爭了這麼久,政府卻完全沒有理過我們,這不是真正的民主!」
德國科隆續有女性上街示威,指責德國總理默克爾未有盡力保護女性安全。(美聯社)

2015年跨年夜,德國科隆發生性侵案,Nasir認為這只是個別事件。

「難民中確實有些敗類,可是這並不是我們全部,我們來了很多年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那只是個別事件。而且,你想想,你在香港那麼遠也知道科隆性侵案,但是你知道我們的境況嗎?你要知道,這裏的媒體都是有審查的,政府不會讓他們不喜歡的訊息傳出去,所以你在BBC、CNN看到的都是難民的醜聞,但你不會知道我們的苦況。」

即使是卡塔爾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 ,他也認為與BBC、CNN一樣,都在同流合污。那麼,為什麼Nasir要來到歐洲,而不是文化背景與他更加接近的其他中東有錢國家?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有很多人也問過我這個問題。這是因為雖然歐洲不是真正的民主,可是總比其他地方要好,例如歐洲好過中東、中國,美國好過歐洲, 雖然歐洲對我們很差,但最少會讓我們來到這裏避難,他們也有基本的民主和道義,可是,其他中東國家根本不會接受我們。」

我問他和平的希望會否降臨中東和非洲,他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道:

「很難,很難……這背後涉及了太多的政治和利益了,歐美是不可能放棄的。」

看着他,我內心有種難言之痛。談到這裏,飯也差不多吃完了,我們就此別去。

 

【編按:作者見近月歐洲難民危機愈演愈烈,因而隻身前往歐洲遊歷,跟不同的難民組織接觸,與當地難民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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