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匈雙國誌・上】中歐對後冷戰歐洲統合模式再詰問│01周報

歐盟27國無一不受害於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帶來的民生危機。為了在疫情期間振興經濟、推動疫後社會復蘇，以及維持穩定的援助供給，歐盟領袖開出了史上最大、總價1.8萬億歐元的七年（2021至2027年）財政預算方案，其中包括各國現時亟需的7,500億歐元緊急疫情援助撥款。不過，由於波蘭及匈牙利兩國不滿條款當中的法治機制（rule-of-law mechanism）掛鈎條款，威脅否決預算案。
面臨新冠肺炎疫情引發的經濟蕭條，歐陸的歷史巨輪再度繞着這兩個地理並不相連、情感卻高度契合的中歐古老精神盟友身上。

「這根本不是所謂的法治。它只是一個託辭，背後其實是一種制度性和政治化的奴化控制，一種對主權的完全限制。」歐盟領袖將法治機制條款寫進預算案後，波蘭司法部長焦布羅（Zbigniew Ziobro）回應道。

2020年10月2日，歐盟成員國代表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召開峰會。（Reuters）

現今在布魯塞爾討論得如火如荼的歐盟七年財政預算案，需獲全體成員國一致同意才能正式通過，所以在波蘭和匈牙利雙雙杯葛下，這筆史上金額最大的萬億財政預算案走進了死胡同。由於歐洲疫情仍然嚴峻，故急需通過包含疫情專項撥款的預算案，以支援各國抗疫。

財政預算案的條款訂明，一旦某成員國在未來七年間持續執行侵蝕國內民主及法治標準的行為，只要得到三分之二成員國同意，該成員國將會失去來自歐盟的財政撥款。歐盟內部特別是德、法、荷等西北歐成員國，近年經常抨擊波蘭和匈牙利兩國政府打壓國內民主倡議組織、新聞媒體和司法機關。疫情肆虐歐洲，各國相互通報訊息和處理疫情手法的差異，進一步激化雙方的意識形態對峙。這些條款的目的不言而喻，自是針對波蘭和匈牙利。

其實，這份涉及經濟刺激措施撥款的萬億財政預算案，對波匈兩國來說猶如「救命稻草」。歐洲中央銀行推算，只要通過這筆財政預算，波蘭和匈牙利就可以從歐盟獲得相當於兩國去年國內生產總值（GDP）約3%的即時援助金。不過，就是這條「法治條款」，再次觸動波匈兩國政府的神經。

匈牙利布達佩斯市內，一條跨越多瑙河的橋。（AP）

波匈民粹　掀動歐洲逆流

波匈兩國領袖今次公然與其他歐盟領袖唱對台戲，絕非偶然事件。匈牙利現任總理歐爾班（Viktor Orbán）自2010年第二次執政以來，十年間多度打壓反對派，加強監管及審查國內媒體，並取締以自由主義風氣見稱、匈裔美籍富商索羅斯（George Soros）所創辦之中歐大學（Central European University）。歐爾班甚至被指加插親信進入司法機構，歐盟多次批評他是在試圖弱化三權互相制約力量，強化個人「威權主義管治模式」。對外方面，歐爾班鼓動國內疑歐、反移民情緒，譬如在承擔歐洲難民配額上，多次表明不願意服膺歐盟的分配指示，甚至暴力驅趕滯留邊境的外來難民。

歐爾班不歡迎外來難民，執法人員在驅趕邊境難民的衝突中使用胡椒噴霧。（Getty Images）

疫情給予歐爾班擴張個人威權的機會。3月，匈牙利議會通過緊急法案，賦予歐爾班行使行政法令的至高權力，讓他可以繞過國會自行頒布法令，近乎不受制約。歐爾班及後因防疫理由，以行政法令形式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限制集會組織活動，法令至今仍生效。

面對歐盟指摘他在行「民主倒車」，歐爾班一概置之不理，反指歐盟以多邊合作主義作幌子，威脅弱小成員國的應有主權，藉以掀動國內民眾質疑傳統歐洲價值。今年10月初，歐爾班更提出維謝格拉德四國（Visegrad Four，指捷克、匈牙利、波蘭、斯洛伐克，簡稱V4）要建立一套擁獨特治理方法的「中歐安全島」模式，明顯挑戰歐盟的團結原則，亦充分反映歐爾班企圖傾軋歐盟傳統秩序的野心。當然，單憑歐爾班一己之力，並不足以讓其「反歐論」思潮入流。作為匈牙利長久盟友的波蘭，就成為了「歐爾班主義」的和應者。

匈牙利的汽車製造工業發達。圖為位於匈牙利城市焦爾的奧迪車廠。（AP）

「我們期待有一天，能夠將布達佩斯帶到華沙！」波蘭執政「法律與公正黨」（PiS）元老雅羅斯拉夫．卡欽斯基（Jarosław Kaczyński）在2011年說了這番話。之後近十年，他一手開闢波蘭右翼路線，與2010年後的匈牙利雙雙走上歐爾班口中的「非自由主義式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政體路線。特別在2010年代中葉歐洲難民危機出現後，波蘭、匈牙利連成一線，公然違抗歐盟配額政策，令兩國成為歐盟內部疑歐派的核心代表。

大打宗教牌、保守主義的法律與公正黨2015年再度執政，期間不斷收緊對國內媒體的控制，打壓國內民間平權及監察組織，2017年更進行司法改革，加強對司法系統的干預，屢遭歐盟和國際人權監察組織抨擊。今年7月，隸屬法律與公正黨的波蘭總統杜達（Andrzej Duda）以微弱差距擊敗自由派候選人成功連任，在取得足夠民意授權的情況下，預料波蘭在未來一段時間將繼續貫徹其保守右翼路線及對外疑歐立場。

法律與公義黨元老兼前波蘭總理卡欽斯基。（Getty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