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變異大減疫苗功效? 港大潘烈文解釋兩大應對方向

撰文:藺思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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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英國、南非等地的變種接連引發不同程度的新疫情,Delta變種又一次席捲全球各地,內地多處及澳門,以至香港亦告「失守」。而且不同地區均出現不少已接種疫苗民眾感染的報告。科學家認為這一變種比此前傳播效率較高的英國變種(又稱Alpha變種)傳播速度還要高50%,且能夠降低現有疫苗的保護率。
各國疫苗接種率增加的情況下,疫情形勢不但沒有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嚴峻。病毒的變異還存在哪些未知?未來疫苗的發展又會如何?民眾是否要一而再、再而三接種新一代疫苗呢?《香港01》專訪香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潘烈文教授,解答這些問題。

Q:英國政府緊急事態科學委員會(Scientific Advisory Group for Emergencies,SAGE)上周發表的報告中分析了病毒演變的多種可能情況以及影響,當中提到抗原性轉移(antigenic drift)和抗原性轉變(antigenic shift)這兩種可能出現的病毒變異形式,可否簡單介紹一下?

潘:抗原性轉移是指新冠肺炎病毒在傳播過程中變異,比如在病毒的棘蛋白(spike protein,即病毒表層的一種蛋白)上的變異,令到現有的抗體,無論是已經感染過的患者產生的抗體還是疫苗所產生的抗體,認到它(病毒)的能力變低。這就是抗原性轉移,它指的是蛋白裏面有個別的amino acid(氨基酸)發生變異,令到它稍微有些不一樣。

潘烈文的主要研究範圍為流感病毒和冠狀病毒。(歐嘉樂攝)

潘:而抗原性轉變(antigenic shift)是指,病毒和其他冠狀病毒發生recombination(重組),類似於將它們的基因交換,即病毒的一大段基因是由另一個不同的冠狀病毒所給出的,從而出現新的病毒。而這個病毒,它的棘蛋白也可能是來自其他病毒。以新冠肺炎病毒來說,它可能和一些在人身上存在的已知的冠狀病毒——比如常見的感冒病毒OC43,NL63等——和它們交換了基因,這就有機會令我們新冠肺炎的疫苗完全失效。但這個情況(在現實中)未必會出現。

或者還有另一個情況,這個新冠病毒在動物中傳播,產生另一種病毒。這種情況就像2009年豬流感一樣,病毒在豬體內傳播了很久,以致人的H1N1和豬的H1N1的抗原表達很不一樣,令到現有的給人的疫苗或者曾患病的人的抗體認不出這些在動物身上傳播的病毒。

換句話說,抗原性轉移令疫苗效用降低,而抗原性轉變則令疫苗的效用完全變成零。以我看來出現抗原性轉變的可能性比較低。

新冠肺炎:Delta變種病毒在以色列肆虐,當局決定自8月1日開始,為長者民眾提供第三劑輝瑞疫苗,加強保護力。(Reuters)

Q: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像Delta等很多新冠變種,是否都是上面所提到的抗原性轉移呢?

潘:是的。也就是病毒發生了小小變化,使疫苗效用降低了,但還不至於失效。

至於剛剛提到的SAGE的這份報告,它只不過是討論不同的hypothetical scenario(假設性情境),當然,有這樣的做法是希望看到不同的可能性,可能性大的就支援做多些,哪些危險性高的,在真的發生時我們可以有針對性的處理。

2021年2月20日,在美國羅德島州,人們在排隊接種新冠疫苗。(AP)

Q:我們知道在抗原轉移(即一般的病毒變異)下,病毒表面的棘蛋白可能發生突變,而無論是mRNA、滅活等不同類型的疫苗,(抗體)都需要靠棘蛋白來識別和鎖定病毒,那麼是否無論哪個種類的疫苗,都會同等的受到變種的影響呢?

潘:這涉及兩方面的問題。

第一是在人身上用的疫苗是需要追蹤新冠病毒的演化,將來可能有新一代的疫苗或加強劑將會繼續使用,恰恰就像現有的流感的情況,每年一次、兩次去看需不需要增加疫苗株。那以我們現在所見,將來(在新冠疫苗的研發上)也要這樣做,根據新冠病毒演化的情況,判斷是否需要改變病毒株,以此更加接近當時流行的病毒株的情況。

但是有另一個研究的方向,可否做一些比較萬用性的新冠疫苗呢,無論是哪種新冠病毒,我們都可以用這個疫苗去保護人。但這個會是比較長遠的研究。當然現在已經有人着手做這樣的研究了,但會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不是一兩年能實現的。希望現在新一代疫苗出現後,民眾打了一針之後就不需要擔心新的變種會大大減小這個疫苗的效用。

現在我們所用的疫苗都是經過過去長時間的研究,無論是mRNA還是其他,可能不是在冠狀病毒但是在其他平台上使用過,所以有一個基礎在,就能夠比較快的研發出適用於人的疫苗。但剛才所提到的萬用性的疫苗,因為沒有做過(長時間的研究),所以要從頭評估安全性、效用如何,這些都還沒有現成的數據,就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印尼近日更因Delta變種病毒入侵,導致國內疫情再度惡化,醫療系統幾近崩潰邊緣,確診和死亡人數激增,傳出政府找大片空地開挖,作為墓地來埋葬大量亡者。(AP)

Q:那麼在這個萬用性疫苗問世前,是否都需要不斷更新現有的疫苗呢?

潘:這就要看新冠病毒演變的情況。現在我們所知道的就是,現有的疫苗對有些病毒,比如Delta的保護性比較低,但仍能降低死亡率和重症情況,有一定效用。但將來的病毒會否演化到感染後死亡率仍然很高,那就需要更新的疫苗。

Q:可否簡單解釋研發人員如何根據變種改良疫苗、開發疫苗補充劑?

潘:第一要看病毒的基因排序,從流行病學來看是否存在某個病毒株會流行得快、讓較多人感染。像Delta每個國家都有、個案都比較多。

第二就要看打疫苗的人所產生的抗體是否能中和新的變異的病毒,比如有人打了疫苗,抽出來的血清裏面的抗體會不會對Delta有一定中和作用。

這兩者情況同時存在,就需要更改疫苗株。

一名移民澳洲的52歲男港人在抵當地後三日(6月29日)確診,並帶Delta變異病毒株,政府7月7日在他在港時居住的大角咀中美樓封區檢測。(李澤彤攝)

Q:疫苗株是如何更改的呢?

潘:我們現有的疫苗都是用2020年初發現的新冠病毒病毒株開發的,現在我們就要用Delta變種去做疫苗株,以致產生的抗體能更有針對性。

Q:有科研人員提出,現有的疫苗過度依賴針對病毒的棘蛋白(spike protein)結構,但其實可以針對病毒內更多的元素,讓準確性和效用提高。

潘:當然存在這樣的可能。有幾種情況,滅活疫苗如香港使用的科興(滅活疫苗)就不止是棘蛋白,有其他蛋白存在。那麼其他活性疫苗,比如mRNA疫苗是否應該有多一些其他蛋白釋放、表達出來呢?有這樣的可能。當然也要看,譬如增加抗原後會不會出現一些副作用呢?

可能性雖然存在,但也需要做一些安全性的、臨床的測試。但也不能一刀切說增加了抗原,保護率一定高,有機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因此需要進一步引證。

Moderna mRNA新冠肺炎疫苗(Getty)

Q:現有主要的疫苗種類中,有沒有哪種疫苗更容易改良或者以增強劑來加強效用?

潘:現有的滅活疫苗已經將病毒大部分的結構性蛋白包括在疫苗裏面了,其他疫苗,比如mRNA疫苗就只有棘蛋白,AstraZeneca(阿斯利康)疫苗則是利用病毒的載體。但其實所有疫苗都有能力加不同的抗原進去,技術上是做得到的,更多的是安全性的問題。

Q:目前看來病毒的變異速度似乎頗快,這是否意味着民眾需要不斷接種新的疫苗或打加強劑?

潘:因為本來病毒不是在人身上傳播,所以病毒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尋求比較可以在人身上傳播的模式,所以我們需要不斷追蹤,不斷根據變異情況考慮是否需要更換疫苗株。但很難估計什麼時候需要更換疫苗株。

就好像流感病毒,我們消滅不了它的時候,它就在人之間不斷蔓延、傳播、變異。將來可能也會像應對流感一樣,民眾每隔一段時間要去打一針疫苗,以增加人的抗體或抗病毒的能力。

編按:上述訪問內容經香港01記者精簡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