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國難民是「生物武器」? 委內瑞拉難民的漫漫回家路

撰文:藺思含
出版:更新:

今年3月,疫情在拉丁美洲開始蔓延,數個拉美國家宣佈國家進入封鎖。數萬身居異鄉的委內瑞拉人因為失去住所和生計,在此時選擇了踏上回家之路。但這條路卻比他們想像得更加艱難。除了漫長的山路,衛生環境惡劣、缺乏物資的移民營,他們還要背負「病毒傳播者」的罪名。

何故離開?

一年前,Jenny Salazar離開她的家鄉委內瑞拉,拖着一個行李箱、帶着她9歲的女兒前往西部的鄰國哥倫比亞。她們沿着一條摩托車道,走了幾百公里的路才到達哥倫比亞的首都波哥大(Bogota)。

這位34歲的街頭小販對英國《衛報》(Guardian)記者說,「一路要翻山越嶺,非常艱難。但這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待在委內瑞拉是死路一條。」

4月6日,在哥倫比亞的首都,幾位委內瑞拉移民帶著他們的行李,沿著高速公路一路向委內瑞拉走去。(Getty)

Salazar和她的女兒,只是超過450萬背井離鄉的委內瑞拉人其中之二。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2013至2018年,委內瑞拉的經濟萎縮了45%,通貨膨脹率更是在2018年達到130,060% 。嚴重的失業問題、收入的減少加上失去控制的通貨膨脹,使得大多數委內瑞拉人口每天都面臨着生存危機。根據委內瑞拉四間大學進行的調研,2018年,94%的家庭處於貧困線以下。

在這樣的環境下,許多委內瑞拉人不得不另尋生計。大多數人都選擇前往拉丁美洲的鄰近國家,包括哥倫比亞、秘魯和厄瓜多爾等。

回家之路

然而,新冠疫情侵入拉丁美洲後,各國在3月份陸續開始實施封鎖政策,又迫使委內瑞拉的逃亡者再次啟程、前往故國。

國際勞工組織數據顯示,在秘魯的首都,人們的工作時間在疫情開始後銳減近80%,而在整個拉丁美洲,需要食物支援的人口則在同一時間翻了三倍。連接哥倫比亞邊境城市庫庫塔和委內瑞拉的三座大橋上,人流開始以反方向行進。

7月13日,兩位穿著保護服裝、拿著槍械的士兵在哥倫比亞的玻利瓦爾城(Ciudad Bolivar)街邊站崗。儘管城中有些區域已經重新開放,但仍然有部分地區處於嚴格的封鎖之中。(Getty)

北桑坦德省(Norte de Santander,哥倫比亞東北部省份)入境處的秘書長Victor Bautista說,「這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沙漏(被顛倒過來)。過去的五年裏,我們見證了超過300萬委內瑞拉人從這裏通過,全為尋找出路和更好的機會。但現在,沙漏倒向了委內瑞拉的方向。」

根據美國有線電視(CNN)的報道,許多在國外工作的委內瑞拉人並不在當地的經濟體系之內,換句話說,就是在「打黑工」。封鎖開始以後,人們不能再繼續擺攤賣衣服和食物、或者再建築工地工作,沒有生計、沒有社會福利的補助,普通的打工者連房租都給不起。

一位在哥倫比亞工作的木工說:「回委內瑞拉至少不用擔心沒有住的地方。」來到哥倫比亞後,他每個月都給家裏寄回部分工資分擔家用,但現在,自顧不暇的他只能回家。

馬杜羅在2013年當選為委內瑞拉總統,並在2018年獲得連任。自其上任後,委內瑞拉的經濟嚴重萎縮,曾是拉丁美洲最富裕国家的委内瑞拉在2016年开始陷入饥荒,2018年,有超過90%的人口處於貧困線以下。(Getty)

生物武器

「他們想要回家。而我想對他們說:『兄弟姐妹們!同胞們!歡迎!祖國張開雙臂歡迎你們。』」委內瑞拉的總統馬杜羅如是說。起初,委內瑞拉國內的確診個案數在疫情開始後的幾個月內,成功的維持在了低水平。但五月底,單日確診數從本來的20個以內迅速增長到100以上,7月份更是上升到超過400個單日案例。也是在這時候,政府開始把個案數歸罪於這些從鄰國回到委內瑞拉的民眾。

一位來自統一社會主義黨(馬杜羅所屬政黨)的高級官員聲稱,「任何違反了出入境制度並(違法)進入國家的人都會被視為生物武器。」而在6月11日,馬杜羅本人則在一次新聞發佈會上稱,入境的難民可能是鄰國為了讓病毒在委內瑞拉散播而派來的。

然而,傳染病學專家Julio Castro指出,「我們確信(傳染的源頭)是難民。但我們認為,他們並非在入境時帶來了病毒,而是在營地內被感染的。」

現實中,「歡迎」這些歸國難民的,是缺水、缺肥皂等基本的清潔工具、具有高傳染風險的營地,只有在這裏接受檢測和隔離後,他們才能回到各自的家中。但在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見到家人後,如何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維持生計、度過疫情,依然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