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正成為下個烏克蘭?

撰文:劉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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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以來的烏東對峙,是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的一步險棋。
為借民族情緒拉抬低迷支持度,並將美歐俄一同拖入纏鬥深淵、炒作加入北約的舊議題,澤連斯基不顧俄烏懸殊的戰力差距,持續調動部隊於東部前線集結,以挑釁俄羅斯支持的「頓涅茨克」(Donetsk People's Republic)和「盧甘斯克」(Luhansk People's Republic)兩共和國,可謂是政治明星光環急速退潮後,鋌而走險的典型案例。

然而這般如意算盤未竟其功。一來放眼北約,除了美國與土耳其皆曾對烏克蘭表示口頭支持外,其餘諸如德法等歐洲國家,皆強調要循外交峰會解決衝突。縱使近來俄西關係惡劣,雙方互相制裁、驅逐外交人員,亦無任何動作是以烏東衝突為名目,西方顯然無意陪澤連斯基玩危險遊戲,甚至連演戲都覺得勉強。

2021年4月20日,烏克蘭武裝部隊的坦克在東部一個未知地點進行演習。(Reuters)

二來俄羅斯看似身處被動境地,但眼下烏東兩共和國乃是實質獨立狀態,俄羅斯更已在邊境陳兵15萬。倘若烏克蘭發起攻勢,在北約不願出手的前提下,結果將是烏克蘭自取其辱,並加深烏東與俄羅斯的整合力道。故澤連斯基看似在擦槍走火的邊緣來回跳動,實則漸入騎虎難下的窘境,正如此事雖在國際鬧得滿城風雨,最終也僅能在炒作民族情緒上收效些許,於烏克蘭的經濟與國際地位皆無實質幫助。

而俄方看到澤連斯基的困境,考慮到西方反應冷淡,也宣布了撤兵回營。

但無論如何,如此華而不實的操作,並非澤連斯基的個人脫序,而是烏克蘭行之有年的政壇荒誕。長年以來,烏克蘭政治精英只顧在選票上逐鹿江山,在掠奪資源上苦心鑽營,對民間的認同裂痕不加以彌合,對改善民生亦是無所用心,甚至為求勝選加碼炒作俄烏認同之爭,以致國家終日在虛幻的憤怒中迷走,在躁動的民粹中內耗;而與民生相關的基礎建設、經濟產業政策卻是原地空轉,並在政治的漫天喧囂下凋敝枯萎。遠在東亞的台灣,亦逐漸步上了類似後塵。

2021年4月20日,烏克蘭武裝部隊的坦克在東部進行演習。(Reuters)

「建立國家主體」的根源是奪權

細究烏克蘭與台灣的共同困境,根源便是複雜歷史衍生的多重文化認同,在政治精英的有意煽動下,上升成了敵我與國族之爭,從而襲奪日常論述空間。

蘇聯崩解後,烏克蘭於1991年獨立,但在主權國家的外殼下,裸露著東西兩端的巨大裂痕。東方諸如頓涅茨克等地,以東正教、親俄羅斯與歐亞主義為標竿;西方的利沃夫(Lviv)等區,則以天主教、親西方與歐洲為立場依歸。而烏克蘭整體社會,又可歸結為「兩種語言、三種文化」:人們混用俄語及烏克蘭語,文化認同則分別有親烏克蘭的烏克蘭人、親俄羅斯的烏克蘭人、親俄羅斯的俄羅斯人等。

如此結構在後蘇聯國家並非特例,而烏克蘭獨立之初,親歐與親俄兩派尚能共處,彼時總統大選的主打議題多為「共產黨威脅論」、「紅色復仇」等黨爭論述,雖已漸有負面選戰味道,卻還未涉國族議題。然而2000年之後,左翼當道的年代遠去,政客們終於挑上了民間長年的親歐與親俄裂痕,以「形塑烏克蘭主體」為由,大行反俄文化政策,同時鬥爭親俄派對手。

烏克蘭2004年爆發橙色革命,民眾舉起了橙色旗幟,穿起了橙色的衣服。(Reuters)

在政治精英風行草偃下,民間的分裂愈發嚴重,以至在2004年總統大選後,爆發了受西方高度讚譽的「橙色革命」:被視作親俄派的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雖一度勝選,卻只能在全國示威壓力下,乖乖接受重選命運,最終敗給強烈反俄的尤先科(Viktor Yushchenko)。而2014年的親歐全國示威,更引發俄羅斯以保護海外僑民為由,出兵收回俄羅斯人聚居的克里米亞,烏東的親俄烏克蘭人亦走上武裝獨立程序,這才會有今日的分裂烏克蘭。

而台灣認同的分裂概況雖與烏克蘭有異,卻流淌著類似的憤怒。早年國民黨執政時,教科書雖未有「一邊一國」論述,卻已在「漢賊不兩立」、「國共之爭」的框架下,將內戰的傷痕制度化。而後伴隨民主化程序,民進黨等新政治勢力崛起,在與國民黨奪權的過程中,「台灣人的悲情」成為其主打標語,李登輝的十二年「本土化」、「去中國化」程序,亦成「台灣國族書寫」的新主流。

2014年的反服貿運動,便為台灣社會「反中」崛起的經典案例。彼時學生以反黑箱為由佔領立法院、進攻行政院,卻能獲得社會與朝野部分精英支持,乃是因為人們心知肚明,但凡打出「反中」旗幟,所要規則皆要為其開道,正如2004年的烏克蘭示威者雖以「選舉舞弊」為由反對亞努科維奇勝選,但瀰漫在街頭的真實煙硝,都是反俄的憤怒般。

反服貿團體在立法院抗議。(Getty Images)

高調配合「刺蝟島」舉措

而當反俄、反中已成烏克蘭與台灣社會主流,政治精英配合演出,異見者若非被迫出走,如烏東的親俄武裝,就是被迫調整策略與原地泡沫化,如台灣國民黨的「是否堅持九二共識」之辯,以及新黨的路線之爭與裂解。

而在認同之爭同選戰高度掛勾後,首先,烏克蘭與台灣的政治精英屢現玩火行為,置人民性命於不顧。人們總理想性地假設小國能實行避險政策,在強國之間左右逢源,但烏克蘭與台灣恰恰是兩大反例。在美俄交惡的背景下,烏克蘭往往更加反俄,而不會為求平衡而與俄羅斯親善;正如中美交惡的當口,台灣也往往配合美國起舞,而不會想到對中國伸出橄欖枝。因此會有澤連斯基對烏東的挑釁,以及台灣在2020年特朗普(Donald Trump)執政末期,高調配合「刺蝟島」舉措。

烏克蘭東部衝突導致緊張升級,俄-烏邊界大量集結軍隊。(Reuters)

其二,在機會成本思維下,政治精英為求高速汲取最多選票,往往在競選口號中新增民族主義元素,並會竭盡所能炒作認同議題,以遮掩治理無能的現實。

例如尤先科擔任總統時,烏克蘭貪腐嚴重、政府瀕臨破產,其無心改善眼前困境,反而跳針式地重複反俄論述,在各種場合提起1932年至1933年蘇聯治下的烏克蘭大饑荒,並將此事定調為俄羅斯對烏克蘭人的種族滅絕,同時要求烏克蘭東正教與俄羅斯東正教割袍斷義、並將烏克蘭語訂立為唯一國語等。

清明連假首日,4月2日上午9時多從樹林發車至台東的408次太魯閣號行經花蓮秀林鄉和仁路段,即大清水隧道內發生事故。(中央社)

而如今的台灣政治精英亦不落其後。在發生台鐵出軌案、缺水缺電的民生危機後,如何改革交通與水利、何以排程能源政策與用電當為輿論焦點,但政府選擇了以反中布幕遮掩治理弊病與己身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