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特朗普正撕破舊時代的偽裝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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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俄峰會上,特朗普過度親俄,被國內輿輪圍攻。其後,雖大耍語言偽術,故弄玄虛,卻立場不變,依然指通俄門是一場「把戲」。
美國外交元老基辛格評特朗普,指他可能為一個時代劃上句號而不自知。

美俄峰會前,特朗普與普京的握手,兩人似乎都各有盤算(視覺中國)

語言偽術 不藏親俄決心

7月16日在芬蘭赫爾辛基的美俄峰會上,特朗普一句「我看不見有甚麼因由使(俄國)會(干預美國2016年大選)」,震怒全美,招來黨內外圍攻。

回國後,他辯解稱自己本想說「不會」(wouldn't),卻不小心說成「會」(would),所以他事實上對美國情報機構很有「信心」,並且相信俄國真的有干預大選。說罷,他卻補充一句「也有可能是其他國家」。

及後,傳媒問他俄國會否如情報機關所言,干預11月的中期選舉,他又說了一句「不」。最後,白宮再為他澄清,指那句「不」並非在回答問題,而是不想再回答任何記者提問的意思。

上周日(22日),他再發文指通俄門是一場「把戲」,似乎又再否定俄國曾干預大選。

特朗普的前言不對後語,造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新聞故事。不過,有一件事是明顯不過的,那就是他真的是決意要與普京友好,長遠改善美俄關係。如無意外,普京將會在今秋到訪美國,再與特朗普會面。

基辛格評特朗普 玄機處處

現主理一家地緣政治顧問公司、年屆95歲的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很少在公開場合點評時局。難得開口的片言隻語,也深有玄機,讓人難以明白其意思。他的「故弄玄虛」當然比特朗普的高明不知幾倍。

美國外交界元老基辛格(視覺中國)

《金融時報》記者在與基辛格長談約兩小時,終於引得他對美俄峰會後的特朗普點評了片言隻語。基辛格說:「特朗普可能是歷史上偶爾出現的一類人物,他們象徵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迫使這個時代抽開它全部舊有的偽裝。特朗普他本人未必知道,而他亦未必有考慮到其他可能性。這全都可能是一場意外。」

I think Trump may be one of those figures in history who appears from time to time to mark the end of an era and to force it to give up its old pretences. It doesn’t necessarily mean that he knows this, or that he is considering any great alternative. It could just be an accident.
基辛格

這句話很難理解,聽起來卻滿是深意。其中一點顯而易見的,是基辛格認為特朗普有可能是世界秩序的歷史進程中其一中個關鍵。這個關鍵人物,可能是「誤打誤撞」成了關鍵,可能是「當局者迷而不自知」,亦當然有可能是處心積累的。

美俄關係改善的可能發展

從美俄峰會的背景看來,關鍵的轉折點似乎是美俄關係的轉向。雖然無論小布殊或奧巴馬都曾一度向普京示好,特朗普扭轉美國對俄態度的決心,卻是前所未見的。然而,美俄關係轉向在世界大局的層次上,卻意味著甚麼?

基辛格提及了兩個可能性。第一,美俄關係轉好會破壞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同盟,可能會迫使其他西方國家自立起來,不再依賴美國。雖然基辛格說這個發展「不是不可能」,不過他似乎認為其可能性不高。

第二,他認為一個「不太好」的可能發展,就是歐洲會成為歐亞大陸的附從,會被謀求崛起而領導世界的中國所支配。基辛格說特朗普「未必有考慮到其他可能性」,或者,這就是他所指的可能性。

特朗普豪賭 輸面高於嬴面

特朗普親俄的本意,最有可能是與俄國發展緊密關係,以迫使歐洲盟友在貿易和軍費問題上讓步,同時希望挑撥中俄關係,最後形成「聯俄制中」之局。

不過,特朗普的如意算盤要打響,卻有兩大前設。其一,歐洲國家真的不敢完全放棄與美國長久以來的同盟關係,去另結盟友,或自立門戶。其二,普京治下的俄國,真的願意,並且有能力,明確放棄與中國的友好關係。

基辛格並沒有明確提及特朗普的如意算盤,卻說他可能忽略了其他可能。其意思或者是他對特朗普的國際政治賭博不感樂觀。

G7峰會極具象徵性的一幕,特朗普似乎想以一人之力,「對抗」所有傳統盟友(視覺中國)

抽起時代的偽裝 迎來世局巨變

最後的一個難題是,基辛格口中這個時代的「偽裝」到底所指為何?是西方世界對於俄國的邪惡想像?是美國以及西方國家作為國際正義守護者的形象?還是對半個世紀以來所謂「國際行為守則」的崇拜?

我們沒有答案。但是一個時代的「偽裝」,應該是一種時代精神,一種每一個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人都隱然共有的時代精神。我們姑且為此作一猜想。

基辛格(前排左一)經歷世局大變,他在1971年第二度訪華,打開中美建交之門(視覺中國)

基辛格口中的「偽裝」很可能是對世界局勢的二元想象:民主相對於專制、文明相對於落後、自由開放相對於封閉保守、市場經濟相對於計劃經濟等等,而根據我們背景立場之不同,這種二元區分,象徵著正義與邪惡之間的區分。特朗普上台後的種種行為,之所以如此「異常」,似乎正是因為他幾乎完全不顧這種二元區分,而決意改變美俄關係就是其中一個象徵。

《金融時報》記者特意向基辛格提出「世界秩序大變」這一點。基辛格沒有正面回應,只說:「我們正處於一個非常非常嚴峻的時刻。」說罷,話峰一轉,基辛格卻談起二次世界大戰,他一家逃離納粹德國的往事。

不知此是偶然之舉,還是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