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定居點不違國際法」 為何美國如此忠於以色列?

撰文:葉德豪
出版:更新: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周一(11月18日)宣布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建立「平民定居點」(civilian settlements),「本身並非與國際法相違背」,一改美國政府自1978年以來一直保持的官方立場,亦違反聯合國決議。

雖然蓬佩奧強調美方的新立場與西岸最終的主權地位無關,可是一直自以為與特朗普「稱兄道弟」的以色列總理內塔利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就馬上宣稱這是「歷史性正義的恢復」,似乎想領之為已功;而巴勒斯坦官員則指責這是「以森林法則取代國際法」。

特朗普再扶內塔尼亞胡一把

以色列在一年之內經歷兩次大選,國內黨派分裂不堪,一直未能組成政府。屬於利庫德集團(Likud)的內塔利亞胡籌組政府嘗試在10月底失敗後,國會最大黨「藍與白」(Blue and White)領袖甘茨(Benny Gantz)隨後獲得的28天組閣期亦將在當地時間周三(11月20日)晚上11時59分結束。甘茨如今正在把握最後時機,希望能組成一個不包括利庫德集團的新政府。

若放棄與內塔利亞胡合作,甘茨只能依靠阿拉伯人政黨支持才能組成政府。可是,內塔尼亞胡上周二(11月12日)空襲加沙地區擊斃一名巴勒斯坦武裝組織首腦,並同時殺害了超過34名巴勒斯坦人(當中包括無辜平民),導致以巴關係再度緊張。甘茨迫於無奈也要稱讚內塔利亞胡此番攻擊「決定正確」,然而這將令甘茨與阿拉伯人政黨更難合作。

蓬佩奧在此關鍵時刻,突然承認猶太定居點的合法性,一方面是要加深猶太裔以色列人與阿拉伯裔民眾之間的不和,使不包括利庫德集團的以色列新政府變得更不可行,另一方面也是對內塔利亞胡個人的支持——「藍與白」跟利庫德集團合作的一大困難,正正在於內塔利亞胡的去留問題之上:內塔利亞胡預計將於下月被起訴三宗貪污罪,而甘茨則一直希望能藉此為機取代他的總理地位。

猶太復國主義與美國大選選情

雖然特朗普上任以對內塔尼亞胡的支持極其一貫,可是其實在以色列9月大選之後,眼見內塔利亞胡已「不復當年勇」,特朗普當時就特別表明美國只與以色列這個國家有關係,而非內塔利亞胡個人,明顯要與後者保持一定距離。

如今,特朗普政府對以色列錫安主義的支持,其實也是出於其本身政治利益和美國地緣策略的考量,遠多於內塔利亞胡與特朗普的特殊個人關係。

2020年美國大選距今不足一年,特朗普困身於彈劾調查的政治爭議之下,國內政策推展完全停擺。而11月分別在肯塔基州(Kentucky)與路易斯安那州(Louisiana)的兩場州長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都以輕微差距擊敗特朗普公開支持的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在路易斯安那州選舉當天就發出了六條Twitter推文拉票);由於特朗普2016年時在此兩州曾分別以30%及20%差距大勝對手希拉里,雖然特朗普的全國支持度一直平穩,但這兩州之敗可不得不讓特朗普暗自心驚。

此時再高調作出支持以色列的行動,只中一大目的就是要提醒美國國內白人福音派基督教選民(特朗普在2016年獲得81%此群體選民的支持),特朗普才是他們信仰的捍衛者,以鞏固其選民基本盤。

由於福音派普遍相信聖經無誤論,根據聖經《啟示錄》等書的內容,信徒普遍認為耶穌基督再臨之前,耶路撤冷將重建猶太聖殿,而以色列的土地亦將建成猶太國家。從此等角度看來,以色列建國無非是聖經末世預言實現的一部份。有些美國的自由派觀點甚至認為福音派之所以全力支持以色列,只想早日促成基督重臨。

同時,舊約《以西結書》中,也有「我必從各國收取你們、從列邦聚集你們、引導你們歸回本地」(36-24)等語,對聖經無誤論者而言,可算是對猶太復國的背書。

特朗普種種支持以色列、不顧當地巴勒斯坦人權益之舉,在福音派選民眼中,大概是在行上帝之善。

以國政治不穩 難利美國

除了這種宗教色彩濃厚的選情考量之外,以色列自4月選舉以來的政治不確定性,使政府難以運行——議員們自嘲當選了也沒事做、2019年的預算案毫無新項目的推展、政府原有基建項目的經費竟然逐月分撥等等——也讓美國開始感到擔憂,連特朗普也出言嘲笑這種情況,指以色列「一直搞選舉,卻沒有人當選」。

目前,區內形勢更有極多不穩定因素:敘利亞因美國撤軍決定形勢有變;伊朗因美國制裁而與美國及其區內盟友鬧得不可開交,而伊朗國內亦因政府上調油價而爆發全國大示威;黎巴嫩反權貴階級的示威持續,新政府組成遇險,人們對銀行系統更漸失信心;沙地阿拉伯在也門與伊朗支持的胡塞組織長期鬥個僵持不下;伊拉克示威愈趨嚴重;波斯灣的運油、產油系統亦屢受威脅。如此種種亂況之下,對美國而言,以色列的政治局面若能穩定下來,將能協助美國間接推行對其有利的地緣政治操作,而免讓諸如伊朗等勢力過度抬頭。

然而,若要避過以色列再次大選,唯一出路似乎只有利庫德集團與「藍與白」的合作。在利庫德集團未能擺脫內塔尼亞胡這個「以色列王」之際,對後者展示某種程度的支持,將有助推動同樣想避過大選的甘茨與利庫德集團合作,讓以色列政治重回穩定。

類似「承認猶太定居點」的做法,雖然對美以兩國的國內及戰略利益有好處,卻進一步破壞以巴和解的基礎,更使美國維護所謂國際秩序的形象再加墮落。這些短期的利益,即使只在功利的考慮上,也難以彌補此等衝突性政策對兩國的長遠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