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維亞驅逐墨西哥大使 拉美跨國左右陣營之爭白熱化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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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維亞周一(12月30日)宣布驅逐墨西哥大使與兩位西班牙使館人員出境。自玻利維亞前總統莫拉萊斯(Evo Morales)大選疑爆舞弊、在全國示威中獲得墨西哥接濟,玻墨兩國外交上的交鋒已鬧上聯合國,前者批評墨西哥干預內政、把玻利維亞當作「殖民地」,後者則指責玻利維亞當局滋擾及恐嚇其外交人員。

玻利維亞在10月20日舉行大選,違憲第三度參選、屬於「走向社會主義運動黨」(MAS)的時任總統莫拉萊斯,在24小時突然中止點票之後,以小額得票獲勝,被指舞弊,引爆全國示威。延至11月10日,失去警方和軍方支持的莫拉萊斯宣布辭職,翌日卻得到由洛佩斯(Andres Manuel Lopez Obrador)左翼政府領導的墨西哥伸出援手提供政治庇護。

此等事態發展卻讓莫拉萊斯的支持者極為憤怒,引發另一波示威。同時,所有憲政上的總統繼任人都一一辭職,待至11月12日,屬於最大反對黨民主同盟黨(UDB)的參議院第二副議長阿涅斯(Jeanine Añez)宣布由她暫掌議長職務,並以此為據宣布繼任總統一職。雖然她得到憲法法院的支持,可是卻沒有得到法定的國會多數議員同意,因為MAS仍然掌握國會多數。

玻利維亞臨時總統阿涅斯。(路透社)

總統大選後的玻墨外交戰

莫拉萊斯表示他雖然「不再參選」,卻「有搞政治的權利」,聲言MAS候選人必定再度勝選,似乎有在國外影響選情之意。眼前此等形勢,玻利維亞的右翼過渡政府於12月18日正式以「煽動叛亂」、「恐怖活動」、「為恐怖活動融資」的罪名發出「拘捕令」,同日更發放一個據稱出自莫拉萊斯的錄音為證。

另一邊廂,阿根廷原有的右翼政府於12月10日正式將政權交到左翼裴隆主義者費爾南德斯(Alberto Fernandez)手上後,莫拉萊斯也由墨西哥轉移陣地至與玻利維亞南部有陸路邊境交接的阿根廷,令到玻利維亞由UDB領導的右翼過渡政府倍感焦慮。

莫拉萊斯在阿根廷舉行記者會。(路透社)

然而,將莫拉萊斯送走後的墨西哥,依然走不出與玻利維亞的外交僵局,因為有9位與莫拉萊斯關係密切、卻正被玻利維亞追捕的人員依然身處玻利維亞首都拉巴斯(La Paz)的墨西哥大使館中。玻利維亞藉墨方要求在首都示威中多加軍警保護為由,以近百人的警方及軍方部隊包圍大使館,並出動無人機飛越使館上空,並曾企圖搜查大使館的專車。

面對此等形勢,連墨西哥總統洛佩斯也主動介入,表示希望玻利維亞「尊重尋求庇護權利,不要屈服於毀壞墨西哥使館主權的誘惑」,他更暗示玻利維亞右翼政府此刻的作為,比智利右翼軍事獨裁者皮諾契特(Augusto Pinochet)更差。同時,墨西哥已將此等干擾大使館的爭議呈報聯合國國際法庭,尋求仲裁和救濟。

到了上周五(12月27日)連遠在大西洋彼岸的西班牙也被捲入爭議之中。當日,有西班牙駐玻利維亞外交人員,帶同蒙面的保安人員,意圖進入墨西哥大使館,最終其座駕被阻止進入,而所有人員也要經玻利維亞軍警查問才能進入大使館。雖然西班牙當局表明這是「禮節性拜訪」,一口否認這是把使館內尋求庇護者「暗渡陳倉」送走的嘗試,不過這顯然未能說服玻利維亞政府,導致後者將兩位西班牙外交人員驅逐出境,而西班牙亦驅逐三位玻利維亞人員還以顏色。

怪異的拉美左右「兄弟情」

以上種種爭端,源頭其實在於拉丁美洲國家根深蒂固的「跨國左右陣營對壘情意結」。如果墨西哥並非由左翼執政,其政府根本不會對莫拉萊斯伸出援手;而阿根廷新左翼政府一上台便迎來莫拉萊斯,亦是同一道理。

這種「左右翼」的兄弟情結,幾乎只在拉美可見。例如人稱「熱帶特朗普」的巴西右翼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由競選到上任後,一直試圖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稱兄道弟,希望擴展這種右翼情意結,嘴巴上對委內瑞拉的左翼馬杜羅(Nicholas Maduro)與阿根廷的新左翼政府指罵不斷。可是,特朗普雖然嘴巴上有向博爾索納羅「回禮」,可是實際上對巴西的外交政策依然強硬,除了沒有幫助後者加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之外,更曾以巴西貨幣貶值為由威脅向巴西開徵鋼鋁關稅。

博爾索納羅上任後多次任院,如今仍是一臉病容。(路透社)

這種左右翼情意結當然有其冷戰歷史緣由,以及理想主義的基礎——左翼既有的國際主義、拉美天主教滲入馬克思主義的解放神學,再加上右翼面對跨國左翼陣線時心理上也自組了跨國右翼陣線。不過,在實際的政治操作上,這種以意識形態旗幟簡單相連的做法,一方面未必符合自己國家的利益,另一方面也過度簡化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實在不應再延續下去,阻礙南美甚至拉美一體化的進程。

今天,西班牙尚待組成的左翼政府也似乎捲進了這種拉美獨有的跨國左右爭鬥中。面對這種近乎荒謬的外交思維模式,我們也許只能冀望「源於拉美的事永遠留在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