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當疫情遇上歐亞門戶:土耳其何以陷落

撰文:劉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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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爆發至今,全球已有249萬確診案例,更有17.1萬人不幸喪命。現下身為首發疫區的中國內地已宣布解封武漢,各地雖仍面臨境外輸入引發社區再次感染的危險,但也逐漸恢復生氣;香港、台灣、韓國等第二波疫區也大抵平穩,由歐美傳入的疫情得到較好的控制,日本新加坡作為特例,則面臨其各異的問題。而伊朗、歐美作為第三波疫區,則在苦苦掙扎的同時,逐漸「帶病復工」,即便是美國雖然依舊疫情兇猛,也開始見到疫情的平穩化趨勢。

就在此時,非洲、印度與土耳其的疫情進入擴散階段,第四區疫區於焉成形。其中尤以土耳其的發展態勢最為戲劇化。

作為交通歐亞的門戶,土耳其恰好被伊朗與歐洲兩大重災區夾擊,卻直到3月11日才宣布出現首起確診案例。綜觀彼時鄰國疫況,除了正值內戰的敘利亞情勢未明外,東部接壤的伊朗已出現9,000例確診,伊拉克、希臘、格魯吉亞、阿塞拜疆、亞美尼亞、保加利亞等也都有百例以內的確診數。反觀被包圍居中的土耳其,不僅是世界級觀光大國,更有高達8,200萬人口,竟能獨善其身,顯然不符常理。

近日土耳其疫況不佳,確診人數一路飆升,如今已超越伊朗成為中東第一。圖為正在消毒的傳統市集。(AP)

離奇之事無獨有偶,就在首例確診確定後,土耳其的疫勢迅速浮出水面,並在僅僅20天內衝破萬人確診的門坎。綜觀他國案例,從首例確診到感染人數過萬,美國經歷了58天,法德意則分別用了55天、50天與41天,這些數字已相當驚人,卻還遜於土耳其這天方夜譚般的20天。

截至4月20日,土耳其已有90,980例確診,2,140例死亡。回顧其防疫經過,歐亞門戶陷落之因,其實班班可考。

敷衍性封關

早在疫情蔓延之初,土耳其便快刀斬亂麻,於1月24日終止了由武漢飛往伊斯坦堡的航班,更在2月3日取消所有從中國與伊朗飛往土耳其的航班,同時關閉對伊邊界,意圖阻絕輸入性病例。而後隨着疫情擴散,土耳其加大了入境限制,於3月2日起拒絕伊朗、伊拉克、韓國、中國和意大利五國公民入境。以上反應看似迅疾,實則暗藏疏漏。

首先,歐洲住着不少土耳其移民與移工,光在德國就有280萬,會固定於土歐間往返;其次,土耳其自身與中東的往來也很頻繁,而這些國家有許多都已從伊朗輸入病例;第三,新老伊斯坦布爾機場都是歐亞大陸上的空運樞紐,吞吐量巨大,許多轉機者更會趁機安排城市觀光。在上述幾種情況內,許多出入境者的身份並不受禁飛與拒絕入境規範,卻都來自高風險地區。

土耳其的觀光產業發達,圖為代尼茲利省的著名景點棉花堡。棉花堡的地質由碳酸鈣組成,當地雨水滲入地下產生温泉,温泉溶解了岩石中的石灰巖和其他物質,沉積之後形成一片片白色的階梯,遠看如同棉花。(新華社)

此外,土耳其也是世界排名前十的觀光大國。自2016年起,造訪土耳其的觀光客人數便逐年穩定上升,更在2019年突破4,505萬人,比起去年的3,984萬人高出了13%,其中排名前五的客源國分別為俄羅斯、德國、保加利亞、伊朗與英國。除保加利亞外,其餘皆為此次疫情的高風險區。

而由於觀光收入在土耳其經濟中佔比可觀,更有不少人依靠旅遊相關產業維生,故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並未強力禁絕觀光客。土耳其雖一早就封鎖對伊邊境,並終止由伊朗飛往土耳其的班機,卻直到3月2日才拒絕伊朗公民入境,甚至在確診數高達5,000多例時,才於3月27日發佈遲來的禁令,宣布取消所有國際航班,卻明顯已是緩不濟急。

此外土耳其於今年2月28日對歐放出難民,一來是要藉此向歐盟施壓,希望後者對敘利亞土軍施以援手,二來是為轉嫁難民帶來的經濟與治安壓力。雖說這波難民潮遭遇歐洲的強烈抵抗與反擊,但百萬難民依舊積聚在歐土邊境。如今其中已有感染案例,考慮到難民的醫衛條件與流動性,土北的不安恐將成為土耳其、希臘與保加利亞三國疫況的不定時炸彈。

土耳其於今年2月28日放出難民潮,意在敲打歐盟、同時減緩自身壓力。圖為難民聚集在土耳其、希臘邊境之景。(Reuters)

過場式封城

除了封關不力,防堵不了輸入性病例外,土耳其境內的防疫策略也十分鬆散,從而註定了大擴散的結局。

首先,土耳其政府在宣布停飛與拒絕入境的政令後,便進入內政空白期,既未要求人民注意防疫與健康狀況,也未關閉任何公共場所,甚至直到周遭各國都已出現確診案例後,才於3月8日勉為其難宣布對公共場所、學校與公交進行大規模消毒,並在伊斯坦布爾的公交車站放置洗手液。但由於人群往來依舊,故暫時性消毒顯然起不了什麼作用。

3月11日,土耳其出現第一例確診,政府終於在隔日宣布關閉學校與體育場,並出台遠距教學的政策;然而清真寺、電影院、咖啡館與巴扎(市集)卻不在此列,於是人們便繼續過着近距離接觸的生活。而後隨着確診數持續飆升,政府終於下令關閉大部分公共場所,但清真寺仍可在周五聚禮以外的時間開放,法令也僅要求人民「自願隔離」。

土耳其至今只宣布在周五關閉清真寺,恐成防疫隱憂。圖為過往齋月期間,伊斯坦布爾的藍色清真寺舉行集體禮拜之景。(新華社)

面對險峻疫況,土耳其並非沒有封城的規劃,但實踐起來卻彷佛鬧劇過場。例如3月18日,政府宣布封鎖50座小城鎮,卻放過安卡拉、伊茲密爾和伊斯坦布爾等大城;而這三大城的市長雖提出自主封城的提議,卻被批評是「國中國」、「不服中央管束」。結果待到真正的封城令前,疫情早已由大城輸出無數次。

4月10日,全國已有47,029例確診、1,006例死亡,土耳其內政部忽在當晚10點宣布,將在2小時後,於全國31省市實施48小時的「禁足令」,也就是在週末封城兩天。但由於消息太過突然,結果反讓民眾恐慌不已,紛紛不顧社交距離,湧入市場與麵包店瘋搶物資,加速了疫情的擴散與傳播。各界紛紛抨擊政府防疫倉促、不負責,媒體還為此次搶購取了個「麵包之亂」的渾名,最後內政部長引咎辭職,但經埃爾多安慰留後繼續留任,而這種週末式封城也持續施行。

如今土耳其確診數已超越伊朗躍升中東第一,並且高居世界第七,恐要步歐美各國的後塵,埃爾多安終於不再猶豫,於4月20日宣布全國31省市自23日凌晨起封城4天。此次封城看似比以往多了兩天,但究其本質,不過是因為剛好遇上國定假日,故而延長罷了。

土耳其自從2018年里拉暴跌後,經濟便難以重回過往水平。此次埃爾多安之所以重複實施過場式封城,為的就是維持一定程度的經濟活絡;不肯完全禁絕觀光人潮,也是有此番考慮之故。如今疫情雖猛,但土耳其經濟體質不佳也是現實,這塊歐亞門戶,或許還要在防疫與發展的兩難間,掙扎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