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已經出現50年前民權運動的所有因素

撰文:鄭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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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華盛頓特區高聳的紀念碑如常矗立,但映襯它的不只是莊嚴的燈光,還有示威者在街道上燃燒的火光。這對許多美國人來說,是見所未見的可怕景象。

1963年,美國非裔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發表《我有一個夢想》,他腳下林肯紀念堂的台階,如今站立着的是全副武裝的國民警衛隊,他們保持戒備,準備驅散示威的人群。

52年前,因為金被刺殺的悲劇,美國非裔民權運動開啟了內戰以來最暴力的一章。如今,美國已經持續一週的示威並沒有結束的趨勢,多地延長宵禁,這場「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的運動,走勢也逐漸向50年前那場浩蕩的運動靠近。

新世紀美國民權運動再現?

此次「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的迴歸,導火索是非裔美國人弗洛伊德(George Floyd)在警察的暴力執法下慘死。一週之內,抗議蔓延到整個美國,多個歐洲國家的民眾也響應其口號開展示威。警察對非裔的執法暴力之所以引起如此憤慨,和美國19世紀開始的種族隔離制度下,南方非裔被處以私刑的慘痛經歷有關。

美國的歷史可以說是也一部非裔爭取平權的歷史,但是每一次運動的開始,也都伴隨着特定的經濟社會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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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各類民權運動組織興起,其中規模最大、暴力事件發生最多、造成損失最大的就是非裔民權運動。近年來,美國反對執法暴力的示威不斷擴大,不僅導火索和50年前非裔遭受殺害的案件有相似之處,而且也暴露出和當年一樣社會經濟因素。

雖然南北戰爭之後,美國黑奴得以自由,但是少數族裔始終沒有獲得和白人平等的社會資源。1960年代,美國經濟正經歷二戰後的騰飛,然而最晚遷入城市、參與就業的非裔美國人則遭遇了城市的去工業化,他們沒有能力和中產階級一同遷入正興起的城郊地區,而是在城市最貧窮的地區集中,資源的貧乏讓這些社區的社會問題突出,其中也包括現在仍然尖鋭的警民矛盾。當時非裔在選舉權、教育權、對公共資源的使用上均受到歧視,年輕人的群體中又出現了反建制、反越戰的Hippies群體,推動了社會運動的爆發。

現在呢?金融危機之後,美國經歷了長達十幾年的股市繁榮,然而美國的貧富差距則幾乎逼近了100年前的大蕭條之前的水平,說明社會底層並沒得到經濟發展的福利。社會階層中,1%的富人和99%的其他人之間的差距以種族矛盾的方式爆發,背後則是以少數族裔為主的社會底層的反抗。同時,新一代年輕人開始左翼「民主社會主義」運動,讓民權運動擁有更大基礎。

於是,從2015年到現在,針對警察暴力執法的抗議示威,幾乎已經有50年前美國民權運動的一切元素和特徵。示威中的暴力行為和上個大選前相比有增無減,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出動軍隊鎮壓的威脅則可能讓事態惡化。

1967年,美國底特律,街頭的一場黑人示威演變成種族騷亂,州警察介入驅散示威者。(Getty)

50年後 騷亂更加危險

當前,美國社會的撕裂到達一個高點,疫情嚴重衝擊人們的生活,造成經濟衰退、失業率飆升,而華爾街照常在股市的飄紅中狂歡,政客們的相互攻擊仍在繼續,美國的普通民眾、特別是社會底層人士的憤懣隨時都有噴湧而出之勢。

上世紀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曾經造成紐約哈雷姆區、洛杉磯瓦茨區、底特律乃至1968年全美的騷亂,直到70年代才平息。而現在的情況可能比當時更加複雜。

今天的美國不再是50年前的美國。彼時,美國經濟增長出現被西方經濟學家稱之為「黃金時代」的時期,國民生產總值從1961年的5,233億美元到1971年的10,634億美元,隨之而來的是二戰後美國霸主地位的穩固。而現在,美國經濟結構的問題在金融危機之後始終沒有改善,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格局醖釀劇變,社會的焦慮貫穿精英階層和底層民眾。

今天槍支氾濫的程度和50年前也全然不同。美國民間私人擁槍數量從2000年的2.59億支上升到3.93億支,佔全球46%。槍支在騷亂中的殺傷力,從1992年的洛杉磯騷亂中35人死於槍殺的歷史可鑑。當然,這場運動並不一定會演變成大規模的暴亂,但是槍支氾濫只會讓可能發生的騷亂更加危險。

另外,50年前保守派曾給民權運動貼上「共產主義者」標籤,在當時美蘇冷戰的格局下起到轉移視線的作用。但是,當前大國競爭已和冷戰時期意識形態為中心的矛盾不同,反而是示威暴露的人權問題讓美國已經搖搖欲墜的「自由世界」領導者的形象更受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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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政府在這次運動中將面對以往更大的挑戰。圖為6月1日特朗普發表演講之前走過一段被抗議者塗鴉的牆壁。(AP)

幫助特朗普連任?

以上一切都讓政府處理示威的難度更高,也可能直接影響到特朗普11月的大選連任。

目前,從白宮的口徑看來,特朗普似乎希望把騷亂的責任推給極左翼組織以及民主黨,甚至是他的競選對手拜登(Joe Biden),同時將自己的形象和「法律和秩序」(Law & Order)的承諾綁定。的確,類似「戰時總統」連任的規律,發生騷亂和暴動之後,以白人為主的美國選民更傾向於能帶給社會穩定的政黨形象。

不過,這不代表特朗普就能坐收漁利。平息這場50年不遇的運動並不容易,且非裔美國人雖然在選舉中的影響力遠不及白人,但是投票率從長期看來呈上升趨勢,從前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在非裔選民中的號召力來看,這股力量不容小覷。若疫情給經濟的衝擊繼續,只會讓特朗普連任壓力更大。

如果說1968年的美國民權法案是平息騷亂的決定性力量之一,那麼今天美國社會需要的則是更加艱難的深層次改革。無論特朗普能否平息騷亂、獲得連任,如何解決美國社會和政壇撕裂背後的根本問題,恐怕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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