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慕裳．物之話｜漂亮的可愛的Girlfriendable的 最好看的是努力
【編按】東京奧運空手道賽事，劉慕裳奪得女子個人形銅牌，是香港今屆第5面獎牌。劉慕裳早前接受我們專訪，分享她的「物之話」。
我們都愛看故事，但主角的故事甚或是人生，大概就像瞎子摸象一般，只能仔細地把摸到的部分描繪出來。
來一場「物會」吧。帶來你最重要的物件和回憶，一起聊東西，聊不聊體育的你。
劉慕裳，這天不談空手道，談了「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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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一停，此前《物之話》的引言，「XXX」都與體育無甚關連，談戀愛、談紋身、談青春。
惟獨劉慕裳（Grace），引號內的XXX，仍是與生活不可割捨的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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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耐冇見喇！」真的不是老套開場白，我們真的很久不見。訪問已是3月的事，那時香港疫情雖緩和不少，她從美國訓練近9個月，回來後仍是小心翼翼。在電話約她訪問時，她問可不可以全程戴着口罩，拍照也是。訪問當天，打算選間咖啡店坐下時，她說：「我𠵱家唔喺街食嘢㗎。」
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的奧運會，一秒都不能鬆懈。一秒，Literally。
不一定與空手道有關，假如以一件物品說故事，劉慕裳的珍貴回憶會是什麼？
她從袋中掏出媽媽送她的畢業公仔，「不關空手道但又好深刻的事，咁空泛嘅」，她一貫爽朗笑說。在家中的獎盃櫃尋找靈感時，看到這個公仔時就重拾起這段回憶。
「這是媽咪在我2016年畢業時送的。」她娓娓道來讀大學是因着一個承諾。
「城大讀書的過程，都好艱辛的，但向媽咪承諾過一定要大學畢業才轉全職運動員。」劉慕裳自16歲已代表港隊出國比賽，加上空手道日常訓練，她形容兼顧學業「是一件辛苦的事」，她的心是偏向道場的練習，卻要遵守與媽媽的承諾，盡力平衡兩方面。
「讀書沒期望可以成績好標青，起碼過到，但好想可以保持住空手道的好成績。」問她在城大主修什麼科，她笑說：「創意媒體，但我應該揀錯，哈哈哈！」她在大學開始搬離家到宿舍住，那時空手道運動員的哥哥劉知名，已入住體院展開全職訓練，「媽咪雖然捨不得，但都想我體驗大學生活，因為她知道我即將會錯過很多大學生應有的生活」。
她慶幸入讀大學時有去到「Ocamp」，認識了一班熟絡的同學。人們說「大學5件事」包括「住Hall／上莊／Part-time／走堂／拍拖」，把讀書以外時間全都放到訓練上的她說：「上莊那些活動都想也不用想。」
剛搬出來入住宿舍初期，她晚上看着電話顯示凌晨一、兩點，「嘩，咁早？咁早瞓都唔知做咩。」她笑後續說：「但現在是，嘩，11點了？」只是一段很短時間，睡不夠會沒力氣練習，她很快就放棄了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因她知道不善利用時間的人，永遠沒有時間。
問她大學時是不是已是豪爽性格，「個『Long』都是咁上下，一生出來就是這樣。」然後她又哈哈哈哈笑起來。
後來，她雖然因兼顧空手道比賽而延遲一個學期，還是順利畢業了。
承諾好重要㗎。答允了，就無論如何都要盡力去做。
「承諾好重要㗎。」其實她要放棄學業轉移到已打出成績的空手道上，對她來說更易更乾脆，她卻堅持下來了。「因為我覺得一開頭沒有信心做到的話，就不要應承。答允了，就無論如何都要盡力去做。」字字鏗鏘。有時不就是因為對方是最親密的人，我們才輕率把承諾摔破嗎？可是，她從沒有讓媽媽失望。
話題被我拉開了一點點，「那有試過被反口嗎？」
她頓了頓想了一會，「嗯⋯⋯想不起來。這樣記住好記仇，本身我好容易原諒人。」那不好嗎？「不好呀！」她突然提高了聲線，「不記住便好似沒有上一課，應該記住受過一次這樣的教訓。」然後她說：「但好快我又『得啦，冇嘢嘅』」。
返回正題，她守住諾言完成了大學學位，媽媽對她當全職運動員還是有點保留。「阿哥已經是全職，你又想做呀？」媽媽初時認為全職運動員較少保障，退役後又出路有限，然而對劉慕裳來說，半秒也不想停留的感覺才是最實在的指向，她要去更大的舞台。
「當時我覺得打一屆亞運我就很滿足，打完可以走㗎喇。」她對媽媽說亞運資格不是「有位就打得」，能代表香港出戰亞運是一件能證明實力的事。結果，2018年雅加達亞運，她不只是代表出賽，還取得了一面歷史性銅牌。
【亞運會2018】劉慕裳6年修煉 不為自己 為型隊而戰的銅牌
她慶幸自己當初夠堅決。世界紛擾她並非沒看到，這個小城充斥生仔升職供樓那麼多他人賦予的期望與失落，惟她追趕的是世界強手的步伐，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好開心成為代表去奧運的人，而不是戥人開心。
亞運過後，她沒有走，媽媽也沒有再提起過，更以她為榮。
由亞運銅牌、世錦賽銅牌、終結「空手道女王」清水希容87連勝、世界排名第4，她證明了實力，亦證明了努力是不會背叛人的。就如哥哥劉知名所說，「對她入到奧運其實不意外」。自空手道被落實為東京奧運新增項目，她幾年來一直沒有放慢過腳步，為了爭取積分，她曾有18個月未曾在香港逗留多於一個月。目標，清晰得很。
「空手道本身最大比賽得亞運與世錦， 奧運對我來說是Bonus。好開心見證到這件事，還是要在我現役經歷，可以成為代表去參與的人，而不是戥人開心。」
時機剛剛好，「早4年或遲4年，未必是我。」不過，也沒有遲4年這回事，因為下屆巴黎奧運剔除了空手道項目。
所以，這是她視為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的奧運，「起勢咁練呀！又要減肥又要增肌。」
她在疫情下隻身赴美特訓近9個月，只得訓練、吃飯、睡覺的呆板生活，那時美國疫情肆虐，每次去超級市場購物後，都把每件貨品消毒才敢用。「因為我好強意識的，我一病就好麻煩，可以病成兩個星期，所以別人打個乞嗤我都特別敏感。」
我不容許動作只僅是做得好。
想像中的邁阿密該是陽光與海灘，但劉慕裳的邁阿密只有道場，她在美國的9個月只有空手道，每天6至7小時的訓練再辛苦，從未有一刻厭倦過。後來聽阿哥講，劉慕裳的5、6小時，說的是一節。
這一年多來特訓的歲月、力氣，盡現在兩條結實的胳膊。
她追求的是完美，甚至同一下動作，可以練兩天。「我對自己要求很高，特別是打Kata（形）。不容許動作只僅是做得好。」她自從在美國特訓後，更多時間鑽研剛柔流，同時讓她更有耐性要令技術「一步一步做得靚佢」。
劉慕裳歷史性登上奧運舞台：
進化是⋯⋯腳踏實地的累積
「教練都有話我，其實你要接受今日的你，因為有時我不接受今日的我，但其實我已有進步，只是我覺得進步得少。」她的耐性是——3小時只打同一下動作，然後第2日4小時也是打這個動作。
「7個鐘都只是做同一個動作，這種耐性是不是好事呢？可能只是固執。」她續說：「但我覺得追求這種完美是需要的，要Push自己到另一個層次，不能得過且過。」那套拳中360度轉身的動作，精準、穩定，爐火純青。
記得她在亞運前曾說過不需要別人讚賞，「你讚我不會讓我贏，我想知為什麼輸。」
這3年，她又進化了。
漂亮、可愛、嬌小、Girlfriendable，報道上劉慕裳的形容詞有很多，這些年來一層一層掀開，看到的是努力。
「努力」，感覺不加修飾，平淡乏味，卻讓她在世界舞台綻放光芒。看她努力，多麼好看。不只是那些每天訓練而練成的肌肉，還煉成技術、經驗、心態均達巔峰。她自信的眼神、剛柔之間散發的視覺張力，不是因着別人的誇獎，而是自己腳踏實地的累積。
時間是個好東西
她說，以前都集中在比賽，去年多了時間留在美國讓基礎更結實，更深入思考和了解動作背後的技術價值。她講解完一輪理解流派的武術概念後，問我：「係咪好深呀？」「嗯，好哲學。」空手道本來就是一門深厚哲學思想的武道。
「真的要時間，我5年前都未必領略到。」她淡淡的說。
敲打鍵盤時，後知後覺原來Grace那個引號中的「XXX」，是「時間」。
進化是很熬人的過程，她一秒都不願停下來，卻是一種修煉；她告訴我們，在時間的沉澱中，可披沙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