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從中美貿易戰看國產科幻片 背後訊息應如何解讀?

撰文:李照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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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流浪地球》這部電影的水平能表明中國電影已正式進入「科幻元年」嗎?在承先啟後及樹立起點的作用上,客觀地說,《流浪地球》起碼是做到了為科幻電影元年立碑的角色。《紐約時報》的評價是,「在太空探索領域,中國人是後來者,科幻電影方面同樣如此,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中國第一部科幻大製作《流浪地球》顯露端倪,代表中國電影進入嶄新紀元。」起碼足以把它放進世界電影發展地圖上。不要忘記,今年還有像《上海堡壘》、《明日戰記》和《拓星者》等多部中國科幻電影輪番登場。

前文:【流浪地球】科幻片都要有中國特式?愛國之前還須正視電影質素

國產科幻創作簡史

這些後來者可能引發的中國科幻電影潮,都只是表象,更重要是建立產業。原著作者劉慈欣無疑是《流浪地球》的最大賣點之一,他近年在國內外科幻文學界聲名鵲起,使人們對中國科幻作品有了廣泛的關注。值得期待的科幻電影作品,還有劉慈欣早期的長篇科幻小說《三體》和郝景芳的中篇科幻小說《北京折疊》。自晚清的跟風創作到帶中國特色的科幻,這條創作路歷經逾百年。

1902年,幻想科幻救國的梁啓超將法國作家兼天文學家佛琳瑪利安(Camille Flammarion)的科幻小說《世界末日記》(法文原名:《La Fin du Monde》)和凡爾納(Jules Verne)的《兩年假期》(法文原名:《Deux ans de vacances》)由英文版翻譯成中文,並向國內讀者推介。此後魯迅接過這項使命,先後翻譯《月界旅行》、《地底旅行》和《北極探險記》等西方科幻作品。在1949年之後,中國推崇前蘇聯風格的社會主義文學,科幻創作一度停滯,直到「文革」結束。

原著作者劉慈欣(右)認為,寫小說是面對科幻讀者,拍電影卻是面對一般觀眾,內容上的修改在所難免。(視覺中國)

及至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中國科幻文學迎來短暫的春天,享有「中國科幻小說之父」稱譽的鄭文光的《飛向人馬座》和葉永烈的《小靈通漫遊未來》相繼問世;童恩正的《珊瑚島上的死光》更在1980年被改編為內地第一部科幻電影——在中國當代科幻作家韓松看來,以小說而言,「中國科幻元年」即1980年,他認為:「《珊瑚島上的死光》是一部標誌性作品,各方面符合我們想像中的科幻概念:奇觀、科幻的核心技術元素、想像力和情節衝突。」

《珊瑚島上的死光》堪稱為內地第一部科幻電影。(網上圖片)

從翻譯到原創,從文本到電影,現在處於路前端的《流浪地球》及往後來者,都可說是歷史的受益者。但必須強調,移植的幻想並不代表自有,要逐步拓展中國式異想和奇觀世界(文學評論界曾把古代誌怪小說,如穿越劇情作為中式科幻先驅作討論),當然不能只依靠煽情與感性。

所有人都說要打造IP

在科幻創作的新時代轉型下,劉慈欣可說成為當今中國科幻創作的最大IP(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識產權)創造者,他還合夥共同研發科幻作品及版權合作的產業,目的是鼓勵更多作品,並有系統地發展成小說電影電視等文化產品。除了大IP的影響力,《流浪地球》這部中國科幻電影「票王」,也依賴資本推動。它有一億多資金來自投資公司「北京文化」,該公司前身為國有企業,依託的是旅遊經濟,此後轉向影視行業,自然是因為看到了業界巨大的前景和利潤。

《流浪地破》的出現,是否意味着中國電影將正式走入「科幻元年」?(電影劇照)

近年來,由於創業市場疲軟,在嚴打稅收前,國內眾多投資人開始將目光瞄準影視行業。圍繞大IP創作則是最常見的出品模式,例如與《流浪地球》同期上映的《瘋狂的外星人》。這種影視投資模式參照佐治魯卡斯創建的光影魔幻公司(Industrial Light & Magic,簡稱ILM),以及推出星球大戰系列和漫威英雄系列的博偉影視公司(Buena Vista Home Entertainment)。看來這些深層次的結構運營,才是真正從外到內不能缺失的基礎。

或許這些荷里活頂級公司為中國投資者帶來的不止是參照楷模,還有數十年來培養出的科幻電影觀眾群——這群體不乏80後和90後,受西方科幻文化影響,對於本土科幻作品有着和球迷一樣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對本土創作失望,另一方面又渴望驚喜。

圍繞IP創作是內地電影業界常見的出品模式,與《流浪地球》同期上映的《瘋狂的外星人》(圖)正是一例。(視覺中國)

《流浪地球》問世後,產生截然不同的評價,某種程度上是這兩種心態的極端投射。擁有成熟的商業模式和足夠龐大的市場支撐,中國影視產業才漸成規模,並鼓足膽量邁進全新領域。

相對於其他類型,科幻電影堪稱難度高,涉及原創文學、編劇、表演、視覺特效等諸多產業鏈支撐。以此全面考量,中國推出一部成熟的科幻電影,實屬困難。去年影視業曝光的陰陽合同、天價片酬和流量吸金等醜聞,使得廣電總局頒布更嚴厲的監管政策,業界更雪上加霜。不過,當某種名義上升到國家高度,自然獲得更雄厚的支持。因為太空電影本身意味着文化層面的國力、資本和軟實力的綜合博弈,這就是為何冷戰時期,前蘇聯不遺餘力推出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的《星球梭那里斯》(《Solaris》,內地譯《飛向太空》),以回應寇比力克(Stanley Kubrick)的《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

太空電影意味着軟實力博弈,冷戰時期前蘇聯推出《星球梭那里斯》回應《2001太空漫遊》。(《2001太空漫遊》電影劇照)

因此,從中美貿易戰的背景去看《流浪地球》,又多了一個宏大的解讀維度。中共十七大報告寫道:「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然伴隨着中華文化繁榮興盛」,強調中國文化以新的姿態和形式走向世界,並形成自己的產品體系。繼動作片後,科幻片無疑是一個嶄新、絕佳的流行突破口。儘管《流浪地球》有聯合政府,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精誠合作才會贏得生機,但其核心仍是表達中國式價值觀。影片在大背景中隸屬於國策復興文化的一部分,客觀而言,亦反映中國希望參與國際事務,並渴望走在前沿。

在資本、市場、政策,乃至人民情緒的支持下,以量而言,這幾年國產科幻電影必會迎來集體大爆發,風險就如當年流行古裝軍甲電影。如果一窩蜂出現,反而引致審美疲勞。長路漫漫,真正成熟佳作得經過沉澱。正如對劉慈欣影響深遠的科幻作家亞瑟克拉克(Arthur Clarke)所言:「我從來沒有長大,但從來沒有停止成長。」

上文節錄自第150期《香港01》周報(2019年2月18日)《從〈流浪地球〉大熱說起 「中國科幻元年」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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