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可借鑑「德國模式」 應付下一次就業危機
失業可怕，有工作亦不代表安穩。反修例風波與新冠肺炎疫症相繼來襲，本港酒店、旅行社、店舖生意大跌，無薪假遍及不同行業。理論上，企業要節省員工成本以渡過難關，無薪假比裁員好，設想若疫情在三數個月後減退，生意額回升，企業此刻保留了人手，之後更易回復正常運作，而裁員既要成本亦會失去人才。對政府來說，這也可避免失業率上升。 對員工來說，無薪假即使等同減薪，總算保住飯碗，少一分焦慮。僱傭雙方如能坦誠商討節流安排，共渡時艱，也可保持士氣。
承接上文︰救失業本應有招 政府屢屢拒檢討致錯失時機
不過，媒體報道打工仔放無薪假消息，不少用上「被迫」字眼，有工會幹事引述工人放無薪假是跟僱主口頭協議，條款含糊，例如沒有交代停工日數或檢討復工安排，只是無了期放無薪假，甚至鼓勵員工主動離職，節省僱主裁員開支。說穿了，就是勞資權力不對等，面對資方要求，勞方難以拒絕，爭取合理保障。
2019年11月至2020年1月的就業不足人口和比率分別為4.73萬人及1.2%，比起2019年2至4月的低位，即3.89萬人及1.0%為高（表一），但無薪假的爭端不會反映在這兩組數字上。
勞工處曾回覆報章查詢，承認沒有備存僱員被迫放無薪假的統計數字，只鼓勵僱主體恤和諒解僱員情況。更重要的是，勞工法例沒有訂明無薪假是否合法，只訂明「休息日屬有薪或無薪，應由僱主和僱員雙方協定」。只要休息日的長度未達到「停工」的定義，僱主毋須支付遣散費。
跟處理失業保障相似，香港錯過了兩次糾正無薪假弊端的時機。在2003年SARS和2008年金融海嘯時期，無薪假已經出現，員工和工會當時已表達不滿，只是後來經濟回暖，僱員回復正常上班時間，無薪假的問題就掃入地氈底，無人跟進。如今問題重現，社會不能靜待就業景氣回升，必須正本清源，針對背後的體制缺失，尋求修復方法。在這方面，德國的縮短工時補貼制度，值得香港借鏡。
德國政府/政黨、僱主和工會之間協商制訂勞工保障機制的傳統深厚，工廠的決策，例如勞動條件、待遇福利、廠房管理等，必須由企業工會委員會（Betriebsrat, Work Council）同意，並由委員會處理爭議，避免出現罷工等極端行動。這對金融海嘯期間政府改革勞動規範得到勞資雙方同意，有相當影響。
德國自1909年已制訂短工法規（kurzarbeit），後來不斷演變。短工法規有兩項特色：一、勞資官三方共識。短工計劃必須經勞方同意，僱主單方面更改屬違約；雙方的協議須包含實施時間、工時分配、實施部門等，並須徵得聯邦勞工機構同意。
二、短工津貼。企業在短工期間，僱員薪水獲得津貼。短工津貼由僱主提出，由聯邦勞工機構核准和發放。機構會按法例判斷企業是否滿足發放短工津貼的條件，例如減少工作是因為經濟因素或不可避免事件，是短暫安排，影響至少三分之一僱員及至少一成總薪資。津貼額是短工期間之薪資與正常工時應領薪資兩者差額的60%至67%。短工補貼的資金來自失業保險。在工時縮減期間，僱主和勞工不須負擔失業保險費。
金融海嘯重挫歐洲，德國不能倖免，政府放寬既有處理縮減工時的法規，實行當地的「撐企業、保就業」方案。2009年起，合約工和零散工亦納入短工計劃保障範圍，在2009至2010年，法例取消影響僱員達一成的要求，補貼時間自2008年底起延長，由6個月逐步增至24個月，後來漸減至12個月。此外，在2009年起，政府負擔工時縮減期間，原由僱主負擔的一半社保費，如果勞工在工作縮減期間參加培訓，僱主的社保可全由政府負擔，培訓成本亦得全數補助。
在2009年的失業高峰期，150萬名德國人參與短工時津貼。若然當中一半人被裁員，失業人口便超過400萬，失業率飆至逾8%。可見短工時津貼為不少德國僱員保住了飯碗，工資又有一定保障，對社會整體利益達致較佳平衡。在極端經濟環境下，無薪假、縮短工時也許無可厚非，但實行時絕對可以改善，減少勞資摩擦。對比德港兩地，明顯看得出香港勞資官三方力量懸殊，政府沒有擔起規管者角色，任由勞資雙方決定。現實是勞方處於弱勢，資方在縮減成本時容易漠視員工苦況。
不少企業管理層慨歎，反修例風波和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衝擊遠超SARS時期。衝擊來源是新的，但對勞動市場的影響是似曾相識。香港在SARS、金融海嘯時何嘗不是經歷類似痛楚（表二），為何社會未能在兩次經濟衰退後汲取教訓，減少此刻痛楚？二十多年來，我們意識到綜援並非什麼社會保障安全網，意識到全民供款式社會保障有其好處，但對於更根本的改革尤其建立失業保障，平衡勞資關係，始終沒有着墨。
我們要籌謀短期脫困之道，同時銘記引發危機的深層次矛盾。政府、企業、工會責無旁貸，在下一次就業危機來臨之前，香港應該覓得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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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於第205期《香港01》周報（2020年3月16日）《勞工市場結構問題不容拖 寫在下一次就業危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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