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中闖非洲 超出想像的應變能力

撰文:特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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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新冠肺炎於1月開始在中國武漢大爆發並波及香港的時候,我選擇了「逃離」,到非洲「避世」,計劃展開為期半年的新大陸探險。當時,世界衞生組織尚未將該次疫情定調為「國際公共衞生緊急事件」(編按:1月30日正式宣布),我以為這後來統稱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疾病大概不會傳到非洲,還慶幸自己選對了時間,離開了人心惶惶的香港,體驗非洲不一樣的人和事。
豈料事與願違,全世界都低估了新冠肺炎的傳播速度和傳染性,僅僅一個月,2月中,埃及便成為非洲第一個國家出現首宗新冠肺炎病例,而我的非洲之行也因為這個看不見的人類公敵給打亂了。
撰文:方婕

記得1月14日那天,我從香港先飛到巴黎,再輾轉到坦桑尼亞的東北部城市阿魯沙(Arusha)。在歐洲停留了兩個多星期,我明顯感受到,當地居住的亞裔人和歐洲人對於新冠肺炎的防疫觀念有極大差異。

我本打算在巴黎一間大藥房購買口罩,速遞給口罩短缺的香港親友,但藥房職員卻告訴我,口罩賣光了,而環顧整個藥房,只有亞裔人戴口罩。

亞洲人在是次疫情之中飽受歧視,若外出時戴口罩的話,容易惹來注目甚至被粗暴對待。(資料圖片/美聯社)

接着在巴黎前往德國法蘭克福的火車上,亦只見到亞裔人佩戴口罩。我嘗試在法蘭克福多購買幾支消毒洗手液,以便在非洲使用,但在市區足足走了五家藥房,都找不到一支,卻意外巧遇其他亞裔人亦在詢問同樣貨品。可見,亞裔人相對地重視疫情,並做足準備。

在前往法蘭克福機場的地鐵上,整個車廂只有中國人戴上口罩。同樣情景亦出現在法蘭克福機場,從離境大堂到機艙,沒有人佩戴口罩,但當時的德國已經有兩宗新冠肺炎確診病例。雖然德國只是我到非洲的中轉站,我還是小心翼翼,勤力洗手,不想旅程未開始便「中招」;但當地人卻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還對戴口罩的人士投以古怪的目光。

可幸,我還是從德國順利進入了嚮往已久的非洲土地,首先落腳於東非的坦桑尼亞。置身其中,我幾乎感受不到疫情氣氛了。可是,這個感覺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

坦桑尼亞以農業為主,旅遊業蓬勃。(資料圖片)

各國邊境防疫 各顯神通

在這之前,我對「東非」毫無概念,以為只是一些在地理上位於非洲東部的國家,每個國家都差不多。後來我發現,原來在這裏的六個國家─肯尼亞、坦桑尼亞、烏干達、布隆迪(Burundi)、盧旺達和南蘇丹組成了東非共同體。當中肯尼亞和盧旺達給予人相對先進的感覺。

在共同體下,每個國家各有角色分工,也各顯特色:比如肯尼亞首都內羅畢(Nairobi)是東非的金融中心,基建設施較為發達,商場內有大型連鎖店舖。

坦桑尼亞則以農業為主,旅遊業蓬勃,亦由於國家面積相對較大,地區發展速度並不平均,一些連接國內主要旅遊景點如塞倫蓋提國家公園(Serengeti National Park)的道路根本未完全開發,連日下雨就能把一條泥路完全淹沒,導致交通癱瘓。

烏干達是全世界最長的河流尼羅河的源頭,國內天然資源豐富,曾獲稱「非洲明珠」,國內物價比鄰國相對便宜,感覺比較落後,但它竟然是東非第一個推出5G技術的國家。

內陸國家盧旺達有「非洲新加坡」之稱,街道非常乾淨,全國禁止使用膠袋,每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更是全國清潔日,經濟方面以銀行和金融業較為突出,首都基加利(Kigali)有不少摩天大樓。

3月14日,身着防護服的肯尼亞衛生工作者在對肯尼亞首例確診的冠狀病毒患者的住所進行消毒。(資料圖片/路透社)

2月初的肯尼亞機場只有提醒注意個人衞生的告示牌,在肯尼亞和烏干達的陸地邊境並沒有檢疫工作,但盧旺達非常嚴謹,入境時不但會量度體溫,還要求遊客出示有效的黃熱病證書,以及設有洗手專區。在尋找洗手液時,我才發現原來水龍頭的水經已「加氯」。其實,不論有沒有新冠肺炎,此項措施一直實行,目的是減低幾年前肆虐西非的伊波拉病毒疫症再爆發的風險。

進入盧旺達之前,我聽到一個故事:數天前,一架載有中國遊客的旅遊巴進入盧旺達,邊境人員大為緊張,由於邊境沒有足夠的醫護人員和醫療設備,他們要求從基加利調配醫護和設備到邊境進行全面檢測,整車人都不能離開。由基加利駕車到邊境約需兩小時,可想而知,盧旺達政府對新冠肺炎的重視程度。

2月底的時候,繼埃及後,尼日利亞成為第二個出現首宗確診病例的非洲國家,我感受到邊境檢疫措施明顯有所加強,尤其是從盧旺達進入坦桑尼亞,那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過關經驗。除了與盧旺達設有一樣的措施外,坦桑尼亞另外再有工作人員抄寫證件資料,對於持有亞洲國家護照的遊客特別敏感(包括筆者),先從頭到尾把護照看一遍,看到有非洲各國出入境記錄後,再掃描我全身上下,對歐洲人卻不聞不問,而且語氣親切友善。在等候過關時,海關大堂內不斷播放有關人類如何感染伊波拉病毒以至死亡的詭異卡通片段,最後還扯到新冠肺炎,叫人不要接觸飛沫、勤力洗手等。這樣的宣傳片,我看了起碼20次,至今還歷歷在目。

圖為5月4日,一名意大利紅十字會的成員在羅馬終點站為旅客檢查體温。(資料圖片/路透社)

我在坦桑尼亞逗留時間較長,當中還坐船到印度洋度假天堂桑給巴爾島(Zanzibar),雖然仍在坦桑尼亞境內,但有工作人員量度體溫,一副非常認真的模樣。在島上,猶如生活在另一個時空,完全感受不到疫情正向全球蔓延,回到坦桑尼亞內陸時始發現,愈來愈多的非洲國家出現首宗新冠肺炎病例。我當時仍然非常樂觀,覺得疫情還離自己很遠,不要自亂陣腳,可以繼續行程。然而,當我正要踏足下一個國家─馬拉威(Malawi)時,卻遇到了挫折。

那是3月15日,新聞傳來各國股市大瀉、意大利突然全國封城、美國超過35個州出現確診病例、肯尼亞和南非確認首宗新冠肺炎⋯⋯我終於感覺到新冠病毒「殺到埋身」,整個世界混亂不堪。在前往馬拉威的路上,我獲悉該國已全面暫停旅遊簽證,即日生效。

馬拉威是非洲非常窮困的國家之一,萬一新冠肺炎在當地爆發,政府根本沒有資源應對疫情,全面封國實是明智之舉。

進不了馬拉威,我只好改道前往中非內陸國家贊比亞。但入境後,非洲疫情進入白熱化,各國相繼推出不同的旅遊限制措施,我亦漸漸意識到這次非洲之行應該沒法繼續下去。

南非總統馬福薩曾在上電視示範戴口罩鬧笑話。(資料圖片)

數日間變天 行程被打斷

3月15日:南非因發生首宗本地人傳人病例,總統拉馬福薩(Cyril Ramaphosa)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與南非接壤的六個國家納米比亞、博茨瓦納、莫桑比克、津巴布韋、斯威士蘭(Swaziland)和萊索托,其三分之二的陸路邊境和兩個港口將會關閉,並拒絕所有在過去20天曾到訪高風險國家如中國、意大利、德國、英國、伊朗和美國等旅客入境;肯尼亞則拒絕曾到訪過出現新冠肺炎疫情的國家的旅客入境,而且,除了肯尼亞居民,所有入境者必須強制隔離14天。

3月18日:毗鄰贊比亞的津巴布韋旅遊勝地維多利亞瀑布(Victoria Falls)確認首宗病例,該國政府隨即關閉學校和禁止公眾集會;肯尼亞航空公司暫時停飛及取消多條來往歐洲及亞洲的航線。

3月19日:南非取消所有免簽證待遇。

3月20日:南非航空公司即日起取消所有國際及國內航班;盧旺達關閉機場,暫停所有載客航班,為期30日;非洲北部的摩洛哥宣布封國封城;我數日前才到訪的桑給巴爾島關閉所有酒店⋯⋯

4月24日,摩洛哥塞拉,一名醫護人員在酒店房間,透過電腦跟家人視像通話。(資料圖片/路透社)

突如其來的邊境封鎖和航空癱瘓,令人措手不及。身處非洲旅遊的外國人極度慌張和憤怒,爭相購買機票回家,大家均投訴機票昂貴得離譜。在數天間,機票由正常價錢以倍數上升,以一張由贊比亞往加拿大的單程機票為例,從平均1,000美元升至4,300美元。

鑑於世界變化得非常快,我沒有跟隨其他人恐慌式的購買機票。要離開非洲,我必須在某處轉機,但各國邊境和機場說關就關,根本無法估計數日後的事情,我決定先搜尋不同的航班組合,臨離開前一兩天才買,我這個舉動在外國人眼中被視為「大膽和愚蠢」,結果我的決定是正確的:購買機票後的一兩天,那些說我「大膽和愚蠢」的外國人的機票都被取消,不僅需重新購買,連能否退款亦是未知之數。

因為南非是其中一個轉機熱點,我特別留意有關南非的新聞,但南非的旅遊限制措施含糊不清,到底當地是否真實執行根本無從考究,我與南非的友人商量過後,打消了到南非約翰內斯堡轉機返港的念頭。朋友告知,南非拒絕了持有高風險國家護照的人士轉機,機場保安非常嚴密。於是,我決定到埃塞俄比亞轉機回港。當時,埃塞俄比亞航空的航班尚算穩定,沒有無緣無故地取消航班。我身邊的德國朋友非常無助,因為非洲一些主要轉機機場如南非和肯尼亞都拒絕持德國護照的遊客轉機。她尋求領事館的協助,得到的消息是:領事館所有員工將會撤離並會關閉,建議她抱最壞打算,自行想辦法離開非洲。

3月22日:全球數一數二的阿聯酋航空宣布將於25日暫停所有航班。由於杜拜是轉機點,此舉令不少身處非洲的遊客更加徬徨。繼續閱讀:【新冠肺炎】遊客從財神變瘟神 爭相歸家如末日災難片

作者簡介:

方婕

全職旅遊人,兼職金融業

閒時攝影寫字,分享見聞

註:非洲疫情在全球上雖然相對溫和,但截至5月10日,確診個案達到逾60,000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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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213期《香港01》周報(2020年5月11日)《疫中闖非洲 超出想像的應變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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