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修例】疫情及社會動盪後 香港會出現新五大訴求嗎?

撰文:陳澔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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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運動走到今天,「五大訴求,缺一不可」仍是不少人的堅持,甚至潛移默化為一種價值觀。只是一年過去,反修例風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政府各政策範疇停滯不前—全民退保遙遙無期、房屋政策仍舊以置業主導等—社會所積累下來的深層次矛盾如雪球般愈滾愈大,改革卻無從啟動……如果五大訴求轉而針對房屋、醫療、教育、勞工福利及全民退保,香港會有怎樣的未來?

一年過後,五大訴求終究實現了多少?圖為去年12月8日民陣舉辦國際人權日遊行。(資料圖片/盧翊銘攝)

撤回《逃犯條例》修訂、撤回示威暴動定性、釋放所有被捕示威者、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及落實雙普選,在這一年內,五大訴求已成為部份港人的共識,成為反修例運動的主旋律。但一年過後,五大訴求終究實現了多少?除了保安局局長李家超去年10月23日在立法會會議上正式宣布撤回《逃犯條例》修訂草案外,其餘四個訴求仍是尚未實現的口號。

五大訴求未竟,但香港早已遍體鱗傷,過去一年,香港社會充滿仇恨,不但沒有朝向理想的方向,更像脫了軌的列車,社會民生原地踏步:房屋政策仍以置業主導、公營醫療系統長期負荷過重、教育資源患寡又患不均、標準工時及全民退保仍遙遙無期。而在生活失常、經濟受創、民生問題亦亟待解決的情況下,改善香港管治便成為一個長期而複雜的工作。

社會需更多經濟改革

「香港不僅需要更自由的社會,還需要更為公平的社會。」香港科技大學公共政策學實踐教授、領導力與公共政策高級培訓項目主任劉浩典表示,現在的五大訴求明確卻狹義,主要與反對《逃犯條例》及要求政府回應示威訴求相關,嘗試爭取更大民主及政制改革。劉浩典直言,民主化並非完全在香港政府計劃之中,而且不能在短期內實現,但不代表香港不能邁向民主化,「民主有不同的形式,如一人一票選特首的直接民主,也可以爭取協商民主,與群眾一起解決問題,互相尊重地商討香港的問題與未來。」

劉浩典認同追求民主的訴求,但他認為這在當下香港未必切實可行,或需以十年計時間去達成。他相信,短至中期而言,政府更有機會回應與社會不平等相關的訴求。

在生活失常、經濟受創、民生問題亦亟待解決的情況下,改善香港管治便成為一個長期而複雜的工作。(資料圖片/曾梓洋攝)

時代在變,市民尤其是年輕人不僅只考慮切身的民生問題,亦關心政治制度上的民主、社會的公義、公平等等。只是在缺乏社會保障的前提下,市民終日奔波勞碌,又如何把握自己的政治權利?

香港社區組織協會(簡稱「社協」)在去年10月中政府公布《施政報告》前夕召開記者會,向政府提出「十大訴求」,除了「設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和「落實真雙普選」外,餘下八大訴求涵蓋房屋、教育資助等範疇:包括增加土地房屋供應,設立租津租管;設立全民退保,優化在職津貼;改革綜援制度,檢討特別津貼;停止外判服務,完善勞工保障;平等教育權利,增加教育資助等等。社協認為,香港目前正面對回歸以來前所未有的政治社會危機,而長期累積下來的社會深層次問題和矛盾仍有待紓解,政府應從結構上大刀闊斧地作出制度與施政改革,以挽回民心及重新凝聚社會,並解決基層居民的需要。

「社協」在去年10月中向政府提出「十大訴求」,除了「設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和「落實真雙普選」外,餘下八大訴求涵蓋房屋、教育資助等範疇。(資料圖片/蕭韻蕊攝)

不論是政治還是經濟民生,政府都必須正視。五大訴求,部份實為民主及公義的追求,但民主的本質亦在於公平及公義的權利,訴求不能與民生割裂。在劉浩典眼中,「一隻手拍不響」,社會動員的規模代表人民對議題的取態,政治改革是重要的,但現在卻與民生訴求出現「錯位」,社會改革顯然並非每個人的首選,但若香港社會能夠為此動員,相信情況會變得不一樣:「政府會想,當沒有社會動員施壓關注這些問題,為什麼我要關注這些議題?」

劉浩典直言,修例訴求與政治相關,但香港不能止步於此,社會需要更多的福利及經濟改革:「改善社會不平等最為重要,但現在社會有多少相關的討論?例如失業保障、社會保障,我認為現在是沒人談論。」

未兌現的民生承諾

另一邊廂,政府也只推出一些小修小補的措施。今年年初,政府召開記者會公布十項改善民生政策措施(見表),包括將現時的長者兩元乘車優惠門檻由65歲下調至60歲、改革長者生活津貼計劃、將法定假期增加至17日等,預料各項措施涉及100億元經常性開支,即政府經常性開支會增加2%。當時,特首林鄭月娥否認措施是為過去半年的施政失誤「補鑊」。

(香港01製圖)

意圖難以揣度,但相隔近半年後,措施的推行進度如何?在這十項民生措施中,儘管政府一早表示落實時間各異,除了發放現金津貼程序較迅速外,不少措施均需時研究,亦有不少距離落實之日遙遙無期。例如增加法定假期一事,事實上勞工顧問委員會曾於去年進行討論,但未有共識,政府亦未諮詢商界意見;而為低收入人士代供5%強積金或於2024年方可全面落實。

更重要的是,財政預算及社會政策應以長遠惠及大眾利益、改革深層次結構矛盾為依歸,若然政府未能解決社會分配問題,單靠派錢或是小規模改革也買不回政治上失去的民心。例如在退休保障一事上,根據政府最新數字,即使在政策介入後,長者貧窮率仍達30.9%,可政府仍採用審查式長生津應付了事,而對全民退保隻字不提。而且,有學者擔心政府只依靠稅收*支撐長生津的開支,長遠來說,公共財政將難以為繼。

*注︰有民間團體提出三方供款的全民退休保障方案,透過社會共責共享及財富再分配的方式,讓市民在退休後仍能獲得穩定的基本收入,紓緩長者貧窮情況。

動盪是社會問題的照妖鏡

恐懼無助政府施政。劉浩典認為,對政府而言,社會動員、抵抗及壓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政府不應懼怕社會動員,而是應學習如何面對社會壓力,以及向正確方向前進。香港經濟結構單一,面對衝擊時更顯得脆弱。他說,一直以來,香港經濟過分倚賴旅遊業,並且很大程度向內地旅客及資本傾斜,因此,香港需要更多元化的經濟。他認為,在接下來的五年,大型的社會保障改革、失業援助、退休保障、房屋保障等減少社會不平等的措施,以及再重新定位香港經濟應可付諸實現:「香港政府有能力及願意推動改革,長遠而言對社會及市民也有益處。」

政府於今年年初公布十項改善民生措施,涉及100億元經常開支,惟推行進度欠佳。(資料圖片/羅君豪攝)

只是每當談起大刀闊斧的改革,政府都會搬出「加大財政負擔」等說詞推脫。「政府對福利有錯誤觀念,沒有視之為投資。」劉浩典解釋,若政府改善住屋保障,市民對未來會更有信心;若政府提供退休保障,實際上也可刺激經濟,這些福利都是創造繁榮及有動力社會的必要因素。他說:「疫情爆發前,歐洲國家經常遊說削減醫療、教育及福利等開支,而在大流行病後,卻揭露它們的醫療系統喪失處理能力。」

劉浩典猜想,其他地區在疫情過後也會着手改革,同樣道理也適用於香港,社會動盪及疫情暴露了香港在社會福利及保障方面的不足,給予政府契機反思香港問題。

若香港想成為成功的自由市場,政府便需要有強勁的社會開支作支撐,「福利不止是只會花錢的開支,而是福利轉移。我會很驚訝—如果政府官員仍然認為這些是不必要的開支、只會減少盈餘,這代表他們沒有從過去學習,在2008年(金融海嘯)一事上汲取經驗。如果他們還是這樣想,這真值得香港來一場抗議。」劉浩典補充,如果政府仍然抱持着過時的觀念,自由市場只會繼續換來社會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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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於第217期《香港01》周報(2020年6月8日)《疫情及社會動盪後 香港會出現新五大訴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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