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度連任成功　烏干達年邁總統應早定接班人

執掌烏干達35年的76歲強人總統穆塞韋尼（Yoweri Museveni）1月16日在大選中獲得58.6%支持率，得以開啟新一個五年任期，而挑戰他的38歲流行歌手韋恩（Bob Wine，此乃藝名）則以35%的支持率落敗。
穆塞韋尼雖然獲勝，但其不到六成的支持率也說明了部分民眾越發離心，作為曾為烏干達帶來和平的領袖，穆塞韋尼需要調整政策、正視反對派所代表的民怨，以及盡早選定接班人，才能繼續給國家帶來長久的穩定。

自烏干達1996年舉行第一次大選以來，穆塞韋尼支持率分別為74.2%（1996年）、69%（2001年）、59.2%（2006年）、68%（2011年）、61%（2016年）及此次的58.6%。其2006年的支持率之所以較低，是民眾不滿他違背只做兩屆的誓言、修憲取消任期限制，並拘捕反對黨領袖的做法。而此次的支持度低迷，則來自韋恩在年輕人中的巨大號召力，以及部分選民對穆塞韋尼政府感到厭倦。

這一趨勢在議會選舉結果中更加明顯，包括副總統及多名內閣成員在內的約30名執政黨議員，都被韋恩領導的「國家團結平台」（National Unity Platform）奪走了席位，而該政黨此前藉藉無名，在議會一席都沒有。

儘管穆塞韋尼認為流行歌手出身、2017年才進入政壇的韋恩不足為懼，並相信自身在烏干達的巨大影響力。但此次選舉結果無疑證明，穆塞韋尼需要反思國內不斷累積的民怨。

青年失業率高企為關鍵

穆塞韋尼自帶領「全國抵抗軍」經過五年內戰、在1986年推翻獨裁總統奥博特（Apollo Obote）後，便一直領導烏干達至今。在他治下，該國從1986年至2019年的平均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速為6.1%，貧窮人口比例從56.4%降至如今的19.7%，該國還擺脫了肆虐多年的艾滋病，並建構法律保障完善的多黨制體系。但在此過程中，穆塞韋尼先後在2006年和2017年修憲，分別取消了總統任期限制和最高年齡限制，為終身總統鋪路。他在大選時拘捕及恐嚇對手的做法也引起了廣泛質疑。

不過整體而言，穆塞韋尼作為穩定的象徵，還是能獲得長者以及部分年輕人的愛戴。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不少年輕人親切地稱他為Sevo，穆塞韋尼也溫情脈脈地將年輕支持者形容為Muzukulu（孫輩）。25歲的經濟系畢業生Angela Kirabo便是一名驕傲的Muzukulu，她強調，「在未來5年，Sevo會保證畢業的學生能找到工作。」

但這正是另一部分年輕人不滿的主要原因——失業率。烏干達是世界上人口最年輕的國家之一，年齡中位數僅為16歲，四分之三民眾不足30歲，而大批青年面臨畢業即失業的困境。根據烏干達國家家庭調查（Uganda National Household Survey）2016年至2017年的數據，在全國約670萬18歲至30歲的青年中，失業率達到13.3%。

非牟利媒體「對話」（The Conversation）還指出，實際失業情況遠比官方數字反映的嚴重，因為烏干達有七成人生活在農村，大量年輕人只是在農地上做一些臨時工作，實際的失業率可能高達六成或七成。同時，近十年的人均生產總值也陷入停滯，從2011年650美元經歷整整七年才升至700美元。長此以往，不少年輕人因就業前景感到憤懣，並認為年過古稀的穆塞韋尼無法代表自己，也就可以理解。

而38歲的韋恩便承載了年輕人渴望變革的願望。韋恩在貧民窟長大，後進入該國規模最大的大學馬凱雷雷大學進修音樂，成為該國最著名的流行歌手之一。他在歌詞中常攻擊穆塞韋尼的獨裁、國家的腐敗、醫院設備的陳舊，並表達民眾的不滿。他曾多次被當局拘捕和毆打但依然堅持參選，其勇敢和勵志經歷鼓舞了許多年輕人，其選舉口號「保衛你的未來」也讓年輕人深感共鳴。

不過韋恩在2017年才踏入政壇成為議員，他的政綱多出於理想主義而缺少實際政策。韋恩也曾一度坦承承認，自己還不夠格擔任總統，「我從沒想過我是這塊料」。可能也正是擔憂韋恩這一新手尚不足以管理國家，這次選舉中，多數民眾還是選擇了能確保政治和經濟穩定的穆塞韋尼。

卸任而政策延續才是政治家最大的榮譽

但穆塞韋尼無疑不能忽視韋恩的巨大號召力，如果他希望在今後大選中避免讓理想主義的新手靠民怨勝選，就不應是繼續依靠「孫輩」的支持參選，而是需要早日培養出能夠繼續接班的「子輩」，確保國家發展政策在卸任能繼續按部就班進行，保證自己政治遺產不被顛覆。

最近兩年，無論是穆塞韋尼本人還是執政黨「全國抵抗運動」秘書長Kasule Lumumba，都強調不存在接班人計劃。穆塞韋尼對「全國抵抗運動」繼續執政感到有信心，在去年曾指出「不同於反對黨，我們黨內更加團結，有眾多領袖人物。可以繼承我的很多，這不是由我來選擇或強加於人的。」

但經過此次大選，「國家抵抗運動」內部也意識到這一問題。政府發言人Ofwono Opondo最近在媒體上撰寫道，「執政黨和支持者應該意識到這場選舉是一次分水嶺，需要藉此塑造、決定和安排穆賽韋尼的接班人。」此次大選確實是一記警鐘，如果連缺乏政壇經驗的素人韋恩以及他所屬的毫無名氣的政黨，都能掀起甚具規模的支持，便說明穆塞韋尼比起考慮如何通過好的政策讓自己連任，更要考慮如何確保自己政策能延續下去。

當然，穆賽韋尼政府同時也應該更大力解決青年失業問題，以防止韋恩利用民怨五年後捲土重來。事實上，他早已意識到這一問題，並在2012年至2017年發放了2650億烏干達先令（約7.8億港元）貸款用於「青年生計項目」（youth livelihood program）。但「對話」指出，這一政策效果並不理想，首先，政府仍主張在農業行業創造崗位、將年輕人留在農村，打算在城市創業的青年只能做些附加值不高的小本生意，例如烘焙、美髮和紡織。同時，貸款批發速度較慢，政府也後續缺乏追蹤監督。其結果就是，發出去的貸款，只有1.3%能夠全款收回。

而真正要解決就業問題還需靠製造業。英國的國際發展部門和澳洲外國事務及貿易部門贊助的「支持經濟轉型」（SET）項目指出，為了要容納新進入市場的勞動力，烏干達要在2015年至2030年每年創造65萬個崗位，這只有大規模的勞動密集型製造業才能做到。而烏干達製造業在2010年至2018年發展較慢，對GDP增長的貢獻率僅為每年3.4%，低於GDP同期5.3%的平均增速。儘管該國在「2040願景」和2015-2019年國家發展計劃中都強調要發展製造業並設置了指標，但缺乏具體的政策指導，目前大多依賴外國投資設廠。另外，製造業配套的電力設施和基礎建設不夠完善，只有四成城市人口能通過國家電網用電，在農村中這一比例更是只有6%，這讓入住的外國企業也面臨一定阻力。

整體而言，穆塞韋尼需要為眾多年輕人提供除了農田之外的其他出路、制定更細緻可行的製造業發展方案之外，更需要選定能擔重任的接班人，保證國家政策未來的延續和穩定。作為攬一國於危難並鑄就穩定繁榮之強人，穆塞韋尼不能讓來之不易的穩定在未來大選中丟失，這是他未來五年需要完成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