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性失聰】關於盧凱彤:一篇我難以落筆的悼念文章

撰文:袁智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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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音樂媒體工作者,每當有叫我尊崇的外國音樂人殞落,那不獨只有說聲「 R.I.P. 」,我也會義無反顧地為他們寫篇悼念文章,追溯他們生平的音樂事跡與典故,也談談我對他們回憶,作為我向他們致敬與道別的方式。然而今次離去的是盧凱彤,一位我看她成長的朋友,那只有沉痛得難以落筆,思緒紊亂。而腦海裡也浮現出好一些 Ellen 在我心目中的美麗畫面。

有人笑言,我是樂評界的「 R.I.P. 達人」。即是每逢傳來知名音樂人離世的噩耗,然後便會有機會看到我所寫的 R.I.P. 悼念文章。

每當得悉有音樂家殞落,而他們的音樂都是得以叫我尊崇的,身為音樂媒體工作者,無論是從前寫實體雜誌到近年寫網媒,我都會義無反顧地為他們寫點東西,追溯他們生平的音樂事跡與經典作品,也談談我對他們回憶。那一方面是希望盡一點綿力讓他們的音樂典故可以通過我的文章來承傳下去,另一方面也作為我向他們致敬與道別的方式。

也許我的音樂口味比較闊,所以很多已故樂手的故事我都可以活像音樂字典般寫得到。因為他們才剛與世長辭,而他們的音樂又曾伴隨著我成長、曾叫我聽出感情的,於是每每叫我懷著沉重悲傷的心情來執筆。自2016年樂壇「黑星」逆行(相繼痛失 David Bowie 、 Prince 、 Leonard Cohen 、 George Michael 那年)起,我寫的 R.I.P. 悼念文章也特別多,單是在 Bowie 逝世那陣子我已曾為五個不同媒體寫過他的文章;又或者你在《扭耳仔》搜尋一下,都可見到不少我在過去一年間的 R.I.P. 音樂文章。

然而,有些情況我是不懂得寫的,例如離世的音樂人是我的朋友,而且還要是看她成長的。例如是盧凱彤。

2016年盧凱彤在中環海濱舉行的《Clockenflap》音樂及藝術節為 Harbourflap 舞台表演,是我最近期一次看到她的戶外現場演出。(攝影:袁智聰)

這個星期日中午得悉她的噩耗,同樣是突如其來得一下子令人難以接受,但那跟收到外國樂手離世消息的反應很不同,因為一切是發生得多麼的接近。我完全沒有在社交媒體上轉發過她那則新聞(要知道的都會知道),然後寫了一些文字發帖,也不忍心在她的名字後加個括號寫上出生至離世年份,這些我恆常在社交網絡上做開的舉動,一下子變成感覺很殘酷的事。而消息廣傳不久,也確有別的媒體找我寫篇文章,但我坦言:抱歉今天我真的難以落筆,寫不到了,需要好一些時間來沉澱。

我們都特別感到婉惜與沉痛,因為 Ellen 仍是多麼年青、才32歲,仍是大家心目中的「阿妹」,而她面對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情緒與躁鬱困擾,大家都以為她已經走出陰霾,到最後她選擇了一個悲劇性的結局。而且她才簽了環球唱片旗下的新廠牌 Brave Nusic ,本來是有很多新計劃接踵而來。

思緒紊亂,寫不了甚麼。但我怎也想給 Ellen 寫點東西,那就說說我對她的回憶。

2002年12月6日出版的《 MCB 音樂殖民地雙週刊》以 at17 作封面專題,照片是我跟她們在香港公園拍攝。相信這是第一份以 at17 做封面的雜誌。(攝影:袁智聰)

2002年底, at17 出版她們的首張專輯《 Meow Meow Meow 》,在唱片面世之前,我的音樂雜誌《 MCB 音樂殖民地雙週刊》邀請她們做封面專題。當時我們沒有經費請攝影師,要為雜誌拍封面照片,有時也要由我操刀拍攝,做個半桶水的攝影師(那時仍是拍菲林片的)。到底在哪裡爲 at17 這隊人山人海旗下新晉組合拍攝好呢?最終便選擇了香港公園,原因是地點夠方便而且又有綠色的環境以襯托她們的 folk-based 音樂。

我認識二汶在先,當日才首次跟 Ellen 正式見面,二人都很青澀。於是,我這個當年剛踏入三字頭的老編大叔,就是這樣帶住這兩位年輕女生在香港公園裡四處拍攝。好記得 Ellen 對鏡頭很敏感,拍攝時她總是以她純真的目光一直炯炯有神地盯著鏡頭。

當年 Ellen 年僅16歲。多年來,見證了她由「阿妹」變成獨當一面「 Rockmui 」;我們看著她成長,而她的音樂也伴隨著很多樂迷成長。

最重要的是,Ellen毋庸置疑是香港樂壇上難能可貴的女性音樂家,甚至過去在香港根本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角色、這樣具才華女性音樂藝人。她不僅是搖滾唱作歌手,更是很厲害的結他手,也能擔崗填詞與包辦編曲,是多麼出色的全能音樂人,有她勇敢的態度,真真正正可以稱得上是「女神」級的樂手。多年來對音樂默默耕耘,前途無可限量。

Ellen的人緣甚佳,正如人山人海在聲明上說「盧凱彤是我們極疼愛的阿妹」,愛她的朋友已不分獨立音樂圈或主流樂壇的,也不分年齡。我跟她談不上是怎樣深交,但由於彼此的朋友圈子相當接近,每年總會有好幾次在不同音樂場合踫面的機會,有時拍個膊頭say個「Hi!」,有時可以聊幾句。

想念這位女孩,腦海裡也浮現好一些近年的美麗情景。

五年前盧凱彤遇上她的音樂女神 Suzanne Vega 。(攝影:袁智聰)

2013年7月底,美國傳奇性民謠創作歌手 Suzanne Vega 來港在九展Music Zone舉行專場音樂會。完場後大家進入後台跟主角meet & greet,當晚 Ellen 這位小粉絲就有點戰戰兢兢地去拜見她的音樂女神,「我替你們拍張合照吧!」我對她說。後來我有篇為雜誌寫的 Suzanne Vega 專題想刊登這幅照片,但相中Ellen看來是素顏面孔的,是很隨意的合照,不知她會不會介意,那還是徵求同意在先,而她亦一口答應了。

2014年《自由野》,盧凱彤在夕陽下抱著 autoharp 演出,這個畫面在多年來都叫我念念不忘。(攝影:袁智聰)

我喜歡在陽光下看我所喜歡的樂手演出,陽光燦爛下的音樂人是特別漂亮。回到2014年秋天在西九文化區舉行的《自由野》藝術節,音樂主舞台由 Chochukmo 的 Mike Orange 擔任策展, Ellen 是表演單位之一。當日天朗氣清,她在黃昏五時許出場時,天空仍有點藍;在柔和的夕陽映照下,身穿白衣的她抱著她的「新玩具」 autoharp 演出,這個畫面是多麼的美麗而令我深刻不已。

最後一次跟 Ellen「交流」,那是在8月1號晩,我在Facebook上分享了英國獨立搖滾/藝術搖滾唱作歌手 Anna Calvi 的新歌〈 Hunter 〉,看到 Ellen 有以她的私人帳戶like了我這個post,我心想:都估到你會喜歡吧。在當晚她亦有在自己的帳戶上分享了此曲,還貼上了歌詞所唱” Nothing lasts….Nothing lasts…. Nothing lasts….”。而曲中的chorus就是:

I opened the door wide

I wanted to survive

Nothing lasts

Nothing lasts

 

也許,歌曲唱出了她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