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東豪專欄】投資不可能是容易的

我們心底裏多麼希望投資是簡單，財經演員教導我們，喜歡這公司的產品，便應買這公司的股票；或者親眼見到商店內人頭湧湧，代表購入的信號…生意不絕，並不代表購入信號，因為我們接觸到的，是冰山一角。陷阱多的是……

今年6月《香港01》刊登一篇對財經界非常重要的文章，標題是〈財經演員是怎樣煉成的〉。過往傳媒對財經演員的批評，主要是憑累積的感覺，這篇文章運用數據證實財經演員的貼士，輸多過贏，更致命的是跑輸盈富基金。《香港01》搜集本港4本主要財經雜誌一年之內，共2,746項明確投資建議，發現七成建議虧蝕收場。記者發現每日以同樣金額買盈富基金，表現比跟貼士優勝。我相信《香港01》將來繼續進行數據分析，得出的結論應該差不多，因為財經演員的本質不會變。

財經演員為害深

這些年，很多人對我說，不要費心力批評財經演員，或者這些人有存在價值，至少表面上受散戶歡迎，總有些人不想深入了解財經事物，投其所好是正常市場行為，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是公平交易。我不同意這說法，由十幾年前提出疑問至今，我的態度沒變，財經演員為害最深的地方，是把投資「簡單化」。

專業投資者佔總投資者數目非常小部分，你、我以及身邊朋友都是散戶，因此有關散戶的問題，是不能忽視的。我們真的欠能力和耐性了解事物嗎？我認為不是，身邊朋友計劃旅行，不斷上網搜集資料，比較價錢，訪問去過的朋友，做足應做的功課。如果散戶願意把花在旅遊的心機，投放在股票上，相信結局會大大不同。我們有能力和耐性做好一件事，只是選擇不做。

我們選擇不去深究，原因很可能是我們不熟悉財經，覺得是深奧的課題，而旅遊平易近人。深奧可能是客觀事實，正確處理方法，一是敬而遠之，一是尋求專家協助。不幸的是，散戶誤把財經演員當為專家，簡單化一件其實艱難的事，最後弄至輸多贏少。跟隨財經演員的貼士，《香港01》數據分析顯示，輸七次，贏三次，跟多年以來學者的研究結果相差不遠。

怕深奧心態自欺欺人

千萬不要相信投資是簡單的，巴菲特的拍檔芒格（Charlie Munger）說 : 「如果你認為投資是容易，你便是蠢蛋。」散戶害怕深究投資，出發點是認為投資是深奧，完全沒問題，問題出在錯誤地把深奧變成簡單。深奧的事情不可能突然變成簡單，如芒格所說，我們只是自欺欺人。各位環顧四周，富有的朋友當中，有幾多個是炒股票發達？我相信沒有。

我們心底裏多麼希望投資是簡單，財經演員教導我們，喜歡這公司的產品，便應買這公司的股票；或者親眼見到商店內人頭湧湧，代表購入的信號。我們多麼希望可以信自己雙眼和自己的喜好，因果關係清清楚楚，奈何真實世界是複雜兼混濁。計劃旅行的話，遇到複雜和混濁的難題，我們知難而退，寧願去別的地方，但遇上牽涉金額大得多的投資，我們竟然掉以輕心。

我們經常幫襯的舖頭服務良好，生意不絕，並不代表購入信號，因為我們接觸到的，是冰山一角。陷阱多的是，看不見的時候，店舖生意不好，或產品定價存在問題，導致虧損，或管理層欠遠見，沒作長期規劃……原來我們不應信自己雙眼。再者，我們見到，表示其他人也見到，賺錢的機會一閃即逝。

人們寧願舒服合群犯錯

投資難在需要做得比別人好，而別人也是這樣想，一百個，一萬個都想做得比別人好的人，緊扣在一起，這就是投資的競技場。行街時多留意事物，得閒上吓網，便可戰勝他人，沒這麼容易。

起碼我們需多想別人一層，別人看表面，憑表層作決定，我們嘗試看表層下的事，以複雜的思考方式決定是否購入。這件東西我覺得是好，別人怎看？別人也覺得是好？這種看法會變嗎？怎變？開始頭痛。

投資難在不單看自己怎看，更重要是看通別人怎看，而怎看隨時會變，我們須掌握變的時機和方向，這連串技巧需要經驗，更需要過人的心理質素。關於投資的改變方式，很多時是違反邏輯，須逆市而行。人是合群的動物，跟其他人在一起，感覺是舒服，離群產生不安全的感覺，因此我們傾向相信人群是安全的地方。

當其他人想法一致，賺錢的機會早已消失，如果感覺是機不可失，多數是我們看錯。不過，我們寧願舒服合群的錯，也不願辛苦孤單的面對，因為過程中我們說服自己投資是容易的。誠實面對現實吧，投資很難！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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