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的歷史】特朗普閃炒科米:美國的恐俄情結

撰文:港學堂編輯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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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Ken Sir
(本文原載2017年5月22日《香港01》周報第61期B17版)

美國總統特朗普閃炒聯邦調查局(FBI)局長科米,被外界質疑特朗普以權謀私,引發政治風暴。有輿論質疑因科米要求增加經費,調查特朗普「通俄」風波,特為求自保,遂以科米不稱職和其司法部上司建議為由閃炒科米。雖然真正原因只有特本人知,但這次掀起巨大的政治風暴,源於特朗普自上任來,多番言論舉措均勾起美國國人,甚至歐洲盟邦的恐俄情緒,觸及了國民深層次的憂慮。

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弗林(Michael Flynn)(中)因通俄風波而於2月13日請辭,是特朗普24天任內首個辭職官員。聯邦調查局局長科米(James Comey)後來被特朗普「閃炒」,他的日記揭露特朗普曾經勸他放過弗林,令事件更為可疑。(資料圖片)

俄國代表專制守舊
Russophobia-恐俄症,一個於冷戰時期廣泛於歐美流行的名詞。其實歐美對俄羅斯的恐懼,早於十七和十八世紀以來已在醞釀。俄國在歐洲的東鄰,離蒙古較近,且曾受蒙古統治,歐洲人一向在潛意識之中把俄人當做遠東蠻子。俄國很想歐洲認同自己,故在凱塞琳女皇和彼德大帝時代,都曾先後推動西化改革,但這些西化改革,保留的是法國大革命前舊歐洲的文化。十九世紀的俄國,以延續東正教正統的第三羅馬自居,因恐防法國大革命後革命意識在歐洲傳播危害自身統治,故在1854年克里米亞戰爭戰敗於英法前,積極派軍鎮壓歐洲各國革命,而與當時的革命派結下樑子,亦被先進知識份子視為專制守舊,高壓統治的象徵。二十世紀初,蘇俄政權上台,首個共產政權在意識形態上與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產生嚴重分歧,加上蘇俄早年主動輸出革命,希望發動多國紅色革命,因而更被西方妖魔化,視為頭號大敵。
 

俄羅斯版圖橫跨歐亞,地緣政治上與多國有衝突。圖為二十世紀初日本所繪的世界局勢圖,熊正代表俄國。(網上圖片)

真正令到西方擔心的,除了俄國在這數百年來與西方自由民主的意識形態南轅北轍外,最重要是這個橫跨歐亞的超級大國,在地緣政治上,其東西邊境均涉及歐美列強的勢力範圍。冷戰時代,與美國於阿富汗交戰,在東亞與美國背書的南韓、日本較競,被視為美國頭號大敵。雖然現在俄國的影響力遠不及帝俄和蘇俄年代,但其勢力仍不容忽視。自蘇聯解體後,俄國就自認為必須對曾統治過的蘇聯圈國家負責。因此,自1991年解體後,除了波羅的海三小國外,俄國與前蘇各國組建了獨立國協(Commonwealth of Independent States),藉以維持本身對各國的掌控。

但這些加盟小國,並非全部與俄國關係良好。自911事件以來,美國以反恐為由,將勢力擴展至烏茲別克特前蘇聯範圍,使俄國失去對高加索地區與中亞影響力,但當時俄國成功獲美國支持加入WTO,亦以反恐為由用兵車臣,一度與美國有蜜月期。可是,2001年美英兩國將包括波羅的海三小國等收入北約,俄國總統普京感到被背叛,認為美國在其周邊樹立顏色革命。故自2003年美軍伊拉克戰爭,俄國未與美國同一陣線,及後俄國高調介入烏克蘭選舉,兼併克里米亞,向摩爾多瓦、立陶宛等周邊想加入歐盟的國家施壓,轉而強硬路線。
 

美國家傳戶曉的電影人物,美國特務占士邦,是著名與蘇聯/俄國間諜對抗的系列電影。(網上圖片)

美媒長期製作恐俄作品
冷戰以來,美國的媒體文化,已多處顯露出恐俄情緒。著名的《007》電影系列,便是描繪美國特務占士邦如何與俄國間諜周旋。八十年代初著名電影《赤色黎明》(Red Dawn),描述蘇聯突襲美國,占領美國本土,更是當中經典。冷戰以後,美媒主流仍是以恐俄反俄為主軸,故當特朗普上任前擬提名與俄國有親密生意往來,前石油公司埃克森主席蒂勒森任國務卿時,便備受輿論炮轟。

特朗普聯俄原因
為何特朗普敢冒天下大不諱而走親俄路線?特朗普上任以來,多次委任親俄人士任幕僚,除上述蒂勒森外,著名者還有上任後24日便被解僱的前國家安全顧問弗林等,特朗普敢於起用親俄官員,或與他的聯俄制中政策有關。特朗普在上任前曾晤尼克遜時代前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閃炒科米後會見俄國駐美大使當日又再接見基辛格可見端倪。現齡九十四歲的基辛格,不僅長期對共和黨外交政策圈擁有影響力,還被認為是特朗普在外交政策上的主要謀士。基辛格是1970年代美國為了「聯中制蘇」的提倡人,但自去年12月以來,一直盛傳基辛格私下向特朗普提供聯俄路線建議。

美國共和黨重要外交顧問,前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網上圖片)

2016年12月26日德國《畫報》(BILD)報道,該文稱根據「西歐情報機構」對來自特朗普團隊資訊分析,基辛格認為考量到中國崛起,美俄兩大核武國重返冷戰的「兩極」體系有助維持全球穩定。為了修補美俄關係,美國應解除基於烏克蘭內戰對俄國施加的制裁,同時承認俄國之勢力範圍,除了已經加入北約(NATO)的波羅的海三國外,還包含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以及伊朗、阿富汗等國。對於烏克蘭,基辛格認為俄國應保證尋求獨立之烏克蘭東部地區的安全,但逐步撤出該地;作為回報,西方不再介入克里米亞議題,但也不會正式承認俄國併吞該地。這則報導並未見諸西方主流媒體,但在所涉及的東歐、俄羅斯、中國等地,均有廣泛流傳。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曾在就職前的1月13日,接受英國《泰晤士報》和德國《畫報》的聯合訪問中表示,能否與俄國達成新核武裁減協議,將是解除對俄國制裁的考量之一。這似乎暗示《畫報》報導的「兩極體系」方案可能存在。

特朗普聯俄面對極大反響
可是,基於美國人民及歐洲盟友的恐俄情緒,特朗普的親俄政策未能打響如意算盤。特朗普所屬的共和黨,本來在意識形態上便對俄國十分仇視,所以特朗普亦被共和黨另一重量人物麥凱恩(John Sidney McCain III)猛烈抨擊其親俄政策。其次,伊拉克戰爭以後,白宮和國會內部主張對俄採取強硬措施的鷹派人士逐漸占上風。這可以從奧巴馬政府對俄的強硬政策中可見一斑。隨著美國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確認俄羅斯干涉去年美國總統大選,美國政治精英已深刻感到俄國發動信息戰和輿論戰來影響美國政治體制和社會輿論導向。官僚機構內部的「恐俄症」恐怕難以揮之即去,這也是為何弗林的「通俄門」引起美國政界和輿論界軒然大波的原因所在。最後,一個明顯的趨勢是美國民眾對俄羅斯和普京的厭惡程度不斷上升。美國皮尤研究中心最新民調顯示,54%的受訪者認為俄羅斯的威力和影響力會對美國福祉造成主要威脅。2016年4月份,這個數據只有42%。如果對2008年以來的民調數據進行對比,可以清楚地看到俄羅斯在美的形象日趨負面。其它民調如蓋洛普民意測驗(它常常被各大媒體用於代表民意的民調)和YouGov民調也顯示出美國民眾對俄羅斯和普京的認知不斷惡化。簡言之,美國社會輿論總體上對俄羅斯和普京不懷好感。

歐洲多國均出現反俄情緒,圖為歐洲網上反俄宣傳圖片。(網上圖片)

美國傳統盟友歐盟,內部也彌漫著反俄情緒。因俄國支持敘利亞巴沙爾政權,造成大量難民湧入歐洲,令歐洲多國苦於解決難民問題,連帶歐洲普遍人民對俄更反感。俄國內政部統計指出,2016年共有146,585名俄國人從海外歸國定居,大部分返國的俄國人主要是生活在獨聯國家及歐盟國家。大規模返鄉的主要原因是西方國家的反俄潮。

看來,選前高調親俄的特朗普,基於外圍壓力,他的聯俄制中是否打得響?備受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