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東豪專欄】從霸王案　談「管理層時間輸唔起」

誹謗案誰是誰非，非專業人士難以判斷，不過以我為例，對霸王沒好感，同情更加欠奉。然而，過去的壞印象，被陳啟源這句話扭轉，「管理層時間輸唔起」，他說得太好。霸王上訴勝算或高或低，索償金額達數億元，壹傳媒必定奉陪，可肯定的是這官司繼續無止境纏繞下去。對霸王來說，這噩夢已發了6年，上訴的話，再多捱三五七年，那種痛苦，外間無法理解。這時候叫停，證明霸王管理層理性仍在，我即時另眼相看。

霸王誹謗案法院判壹傳媒罪成，裁定賠償300萬元，霸王認為判罰太輕，打算申請上訴，索償5億元。最近霸王突然宣布放棄上訴，主席陳啟源開記招解釋，上訴需要約300萬元律師費，公司仍有能力負擔，但輸不起管理層的精神和時間，不如把資源放在恢復品牌上。

相信我跟很多香港人差不多，對霸王沒好感，代言人的選擇反映其品味，公司的宣傳完全不適合香港人的胃口。不過，霸王的主要市場是內地，不大需要理會香港市場。審訊結束後，霸王支持者到壹傳媒總部和黎智英住所示威，這些影像香港人似曾相識，感覺是非常討厭。支持者高舉「打倒漢奸」、「打倒賣國賊」的橫額，香港人看到，不知是好嬲還是好笑。把問題交由法院判決，是非常文明的做法，但把問題與民族扯上關係，我只能說我不懂。

誹謗案棄上訴　霸王理性

香港法院已經下了法律定論，霸王不服的，是賠償太少。誹謗事件由一篇2010年《壹週刊》報道引起，報道指霸王洗髮水含致癌物質。報道刊登後，引起消費者強烈反應，霸王收入急跌。2009年霸王收入高達17億元人民幣，報道刊出後，集團過去幾年收入持續下跌， 2015年跌至2億元人民幣，跌幅九成。霸王員工高峰期2萬人，現在跌至只有約 3,000人，《壹週刊》最近派記者到霸王工廠視察，廠房冷清。霸王確實受到損失，消費者寧可信其有，而且記憶可以很牢固。誹謗案誰是誰非，非專業人士難以判斷，不過以我為例，對霸王沒好感，同情更加欠奉。

然而，過去的壞印象，被陳啟源這句話扭轉，「管理層時間輸唔起」，他說得太好。霸王上訴勝算或高或低，索償金額達數億元，壹傳媒必定奉陪，可肯定的是這官司繼續無止境纏繞下去。對霸王來說，這噩夢已發了6年，上訴的話，再多捱三五七年，那種痛苦，外間無法理解。這時候叫停，證明霸王管理層理性仍在，我即時另眼相看。

每個在商場打滾過的企管人，都領教過官司的煩惱，不過大家都接受這是商業世界必要之惡。一個無法可依的營商環境，更加難以接受，因此須忍受害群之馬濫用權力。商業引起的法律糾紛，大部分黑白不完全分明，控辯兩方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金錢，處理證據、商議法律責任等工作。即使法律論點黑白分明，企管人很多時需考慮的，並不是取回公道與否，而是成本效益，用這麼多時間和金錢換來的所謂公道，是否划算。

公司最重要資產是人，而打工族的最重要資產是時間，準確一點，是怎樣分配時間。父母教子女，不在乎參加幾多個興趣班、花多少錢請補習老師，而是在乎父母願意投資多少時間在子女身上。

企管人大都內疚不是稱職的父母，原因是時間都給了工作，對自己的解釋是這樣做，長遠也是為了下一代。長遠？子女眨眼間便成長了，到時只有後悔。朋友亦然，好朋友的定義是願意投資時間在他人身上的人。最近出席一位商界朋友的追思會，他是多才多藝的成功商人，生前活得精彩，留下大量回憶給朋友，但出席追思會朋友記得的，全部是關於他怎樣願意投資時間在朋友身上。人去後，朋友最不捨得的，是無形的時間。

重建品牌才是當務之急

對於民企，打官司應該是頗陌生的。在內地，處理糾紛，有一套中國方法，包括鬥惡、鬥關係好、鬥識得人多、鬥錢多，怎數也數不到法庭上的法律理據。

內地經濟方向是國進民退，政策一面倒向國企傾斜，民企在困境中突圍而出，難過登天。14億人中，能脫穎而出，成功民營企業家是強者中的強者。霸王創辦人陳啟源出身農民，由山寨廠做至上市公司，是一個傳奇故事。《壹週刊》報道刊登後，霸王收入大減，市值由最高峰約200億元，跌至現時約15億元。由高峰墮下，對陳啟源及公司員工，都是沉重打擊。心有不忿，希望討回公道，這心情可以理解。

霸王在香港起訴壹傳媒，須遵從香港的法律規定，從開始這便是一場不平等的仗。壹傳媒處理誹謗官司，不是第一次，公司內外有專業團隊，霸王卻是初哥，所有事從最基本學起。被索償6億元，壹傳媒必嚴陣以待，派出最精銳部隊，不容有失。霸王邊學邊做，不停跟法律團隊開會，不停搜集資料，提供證據，然後再開會，這個循環不停重複，糾纏6年。不要忘記，這些全是額外負擔，打官司期間內生意照做。

其實不止，這段期間霸王一方面打官司，一方面面對業績大倒退，打一場前所未見的逆境波，我不能想像霸王管理層的肉體和精神壓力。

夠了，公道是重要的話，法庭判霸王勝訴，已經取回公道。霸王當前急務是重整業務，重新把管理層的資源投放在品牌上。陳啟源有能力從幾億中國農民中崛起，證明他擁有能力和魅力，把精力投資在他的心血，回報必定更高。時間的確是金錢，請好好運用。

【編按：本文原載《01周報》，原題：「管理層時間輸唔起」，本博文題目由博評編輯所擬。】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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