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家庭主婦在湊仔中寫作 奪諾貝爾文學獎:人生不能沒遺憾

撰文:許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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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筆下的愛情與道理,筆者都是當故事看,感動完了便放下了。唯是在82歲奪諾貝爾文學獎的愛麗絲 門羅(Alice Munro)的小說,我相信字裏行間說的,都是真的。

(Alice Munro@Facebook)

第一次被她「電到」的故事是這樣的:

男女主角相遇,女生是老師,男生是醫生。二人為病童服務。一天晚上,男生把女生邀到家中,她獻出初夜,男的承諾,二人要結婚,要馬上到城鎮登記。可是,到了城鎮,男的突然說不結了,反而把她送上回老家的火車。

很多年後,她結了婚生了子,他們再次相遇,卻只是點頭寒暄,男的還是一般快樂,女的心頭一緊:「關於愛,沒有甚麼真的改變。」

那感覺似是,一位老婆婆走過半生,把世事看在眼底,跟你談談她藏在餅乾罐裏的故事。她寫短篇小說,都是女生一些非常微細的掙扎,有時甚至會令人覺得沒頭沒尾,只她道她的小說就如一所房子,讀者在內走走停停,有人喜歡窗子、有人喜歡留在房間,各有感悟。但房子要建得扎實,都要靠人生的拈拾。因此,在說她的文字以前,想說說她的人生。

21歳結婚為寫作,44歲離婚:「我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Alice Munro@Facebook)

Alice有兩段婚姻,她是甚少提及的。

Alice在1931年加拿大的小鎮出生,14歲已決定寫作,21歲便嫁給第一任丈夫,移居到溫哥華。

丈夫Jim Munrons那時是商店的經理,來自小康之家,家人追求身份地位、正統教育、行為端正,甚至是有點轉橫,這都與在大學時期便結婚、自小便想成為作家的Alice格格不入。

他們各自盡了傳統夫妻應有的責任。她是時時覺得受不了的,可是她還是十分「稱職」,打理家務,照料三個孩子,卻沒有忘掉寫作,在孩子午睡的時候,在準備晚餐後。她曾憶述,等着我的,除了家務,還有閱讀。而Jim也給予無限的愛與支持,精神上如是,生活上如是。她說:「我從不用賺錢。」

(Munro's Books@instagram)

Jim 更與她一起開了著名的門羅書店(Munro’s Books),讀者都覺優質書選更勝連鎖書店。第一間店鋪開在戲院附近,Jim是為了關門後跟Alice去看戲。Alice也是在開書店的那時候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快樂影子之舞》(《Dance of the Happy Shades》),拿下1968年加拿大總督獎,一炮而紅。

四年後,他們結束了23年的婚姻。她甚少提到前夫,亦不說為何離婚,只是在訪問中說過,那時結婚是為了安定的生活,也是為了寫作,她草草說了一句:「現在回想起那年輕時候,我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又四年後,她與比她年長的地質學家Gerry Fremlin結婚,居住在農場,卻保留了前夫的姓氏。2013年Gerry去世,同年她的《Dear Life》(《親愛的生活》)奪諾貝爾文學獎,成為首位獲獎的加拿大女作家。

書中的女人:偷情是生存手段?

(《Away from Her》劇照)

她曾說過,她只能好好寫女生,因為她是女生,她明白女生,那些掙扎,那些愛欲情愁。她的愛情,她從沒有多加注䆁,但她對女人在婚姻、在愛情中的看法,在她筆下的故事中,卻是可見一二的。

在《The Children Stay》的故事中,女生為了一位劇場導演而離開了安穩卻又苦悶的婚姻。她成為了那些出走的女人,那些在別人眼中沒因由地放棄一切的人。有人說是為了愛,也有人把它解讀成性。結局沒有暗示是好是壞,筆者讀着,只覺那女生有出走的必要。

婚姻不美滿,可還有另一個選擇,如《What is Remembered》中,女生不忠,可是還是決定留下來;而在《Oh What Avails》中,偷情卻成為了一種生存方式。

-電影《Away from Her》改編自她的短篇小說《The Bear Came Over the Moun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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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遺憾過活是生存之道:我們都是這樣的。

要以一文概括她整整八十多年的人生,是不可能的,但除了她的愛情與寫作,不得不提得的說是她的媽媽。

她的媽媽是一位老師,是典型的「外熱內冷」型,她跟媽媽卻是相反的。她沒有想過成為跟她一樣的女人,時時跟她吵架,因為媽媽心中有一個典範-孩子不但要非常成功,也得非常純潔。媽媽要她成為一個淑女,而Alice心中的理想女性卻不是那回事。直到她十歲,她媽媽確診患上帕金遜症,關係更是每況愈下,她道:「因為在感情上,病人是永不會輸的。」

Alice憶述,她從小便想逃離媽媽,小時候是靠閱讀,長大了便拿獎學金,有多遠走多遠。她在半自傳式小說《親愛的生命》中寫道:「母親臨終生病時我沒有回家,也沒有出席她的葬禮。當時我的小孩還小,沒有人可以替我照顧。丈夫又不喜那些禮數,我憑甚麼怪他呢?我自己也是這樣。」她不是沒有遺憾,也不是沒有內疚,只是人生有太多包袱,不能一一扛起來,放不下來,也可試着共存。最後一句,她寫道:

我們都在說一些無法被人原諒的話,自己都不能原諒,但我們都是這樣的。
Alice Mun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