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魚類專家】專訪莊棣華 與魚共存的成長歷程

撰文:黎明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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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在河邊吃草,當牠看見了魚,魚同時也看見了牠,其實是兩尾魚在互相對望。」
莊棣華相信,魚是所有陸上脊椎動物的祖先,4億年前,脊椎動物由海上岸,經歷了世世代代的演化、變異和滅絕,人類終於在500萬年前出現。
他常說,日本著名動畫電影《龍貓》有這樣的一幕:「主角小女孩為了追蹤小龍貓,意外闖入了樹洞裏,更發現了樹林守護者大龍貓,展開了別開生面的旅程。」試想像我們也能鑽進水底,一窺魚類世界,又會遇上怎樣的旅程?

記者跟隨魚類分類學家莊棣華到東涌看魚,從每條魚的形態看出4億年來的演化歷史。
莊棣華表示,發泡膠粒難以降解及被消化,如動物不慎吃下,有機會堵塞在腸道,甚至餓死。(資料圖片 / 鍾偉德攝)

在長洲長大 中日混血的本土魚類專家

魚類專家莊棣華是中日混血兒,1974年由日本來到香港,當時他就讀小二,因為父親從事寫作,所以住到了寧靜的長洲。每天,他都與漁民接觸,看着他們出海、捕魚、賣魚,生活與魚和長洲這第二個家,都無間斷地緊緊相扣。

「人類是唯一一種動物能夠感受、欣賞世界,那並非我們的權力,只是我們巧合地有這樣的能力,不過,脫離大自然太久,我們都幾乎喪失了這種領悟力。」對莊棣華而言,魚類與自然博物就是一支鑰匙,讓他重新領略世界。

他是一位魚類分類學專家,這興趣源於讀書時期。至今,他已走遍香港的河溪及鄰近濕地等淡水環境,仔細記錄香港河流的魚類資料。1992年,莊棣華初步完成了香港全域淡水及鹹水棲息魚類的報告,共載魚類96種。

相比相機,莊棣華更喜歡以手稿為魚作記錄,深入了解每一條魚的細緻結構。

順從內心想法:「我沒辦法不去看魚」

進入魚世界,每天與魚為伴,一早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我沒辦法不去看魚。當別人去踢足球,我則背上睡袋自己去看魚,那是很自然的個人選擇。」他回憶,長洲漁民視船為家,一般不允許陌生人上船,但當時莊棣華年紀小又是島民,不時會登船幫忙分類魚獲。漁民收網後,大批魚獲傾倒在甲板上,每次至少有十多類海產,他用手捉緊魚尾,看清魚的種類,然後丟進正確的竹籮,每次分魚後還會幫忙清洗甲板。這些工作,都是愛魚之人求之不得的體驗,「我家沒有漁船,只好去看別人怎樣做,學習他們怎樣與魚生活。」

1980年代末,他參與《中國農業百科全書—水產卷》的編寫及拍攝工作;進入1990年代,他參與國家出版刊物《中國動物誌—硬骨魚綱—鱸形目—鰕虎魚亞目》,仔細調查了無數標本,憑外貌形態及骨骼結構特徵去為每一條魚分類。作為魚類分類學家,他對科學工作的本質有獨特見解。「科學,是可能性的觀察,是一種浪漫的猜想。」

莊棣華喜歡每一物種的變化,沉迷於推敲意想不到的演化歷程,「對科學家而言,我們不是為了得到答案而去努力,而是希望知道世界上的每一個真相;種種真相都看似毫無秩序、充滿機緣巧合,生物學就有如此吸引的地方,因為在演化過程中,我們並不在現場,所以只能再三推敲,而這就是令人上癮的魅力所在。」

手繪北江光唇魚,這是莊棣華1988年的手稿。
魚身的側腺十分敏感,要以膠盒盛載,觀察後放回。(鍾偉德攝)

讀書只是別人的東西 不及親身見證

要認識一件事情,沒有比親身經歷更好的方法。無疑,書本載滿魚類資料,但莊棣華強調,看書只是看到別人的東西,那始終不是自己的,若非親眼去看,就只能拼湊出一堆別人提供的碎片。

「我相信,生命體要直接面對生命體,如果你沒有親身去見證,即使看過再多的書、圖片、影像,你以為你知道很多,那其實只是白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那些種種都不是『你自己』的東西,那是外面灌輸的資訊。」

「進化過程絕不是一條直線,更不是單純的一條曲線,那或許是一個來來回回、無限迂迴的過程,一個人類不能理解的想像畫面。」他指出,到目前為止,魚類分類系統仍然存在相當大的爭議,分類的方法與結論不斷被推翻修正,又不斷有新的發現和觀點,各文獻所記載的分類模式亦會出現分歧。「我們所學習的,永遠不可能超出大自然現有的一切。」在這基礎上,他成立了「香港魚類學會」,從普羅層面推廣香港的魚類知識。

作為科學家,莊棣華每次到河邊看魚,觀察以外都會作記錄,舊時代沒有相機,他喜歡用畫紙和筆,畫出魚的形態和外貌。

「一個豐富的人類世界,本應該是多元的,無論去到任何一條溪流,一定要用手觸碰水,去摸摸那河裏的石頭,有溫度、質感,捧起一手泥沙,用五官直接去面對,那才是進入『魚類』與『自然博物』世界所需要的準備。拍照,那是最快速的捕捉,但只有用手和筆畫出來,我才會去看清楚那條魚的鱗片形狀,看牠細微的色彩分布。繪畫是最原始、最有效的記錄方式,與觀察有着離不開的關係。」

這位魚類分類學家,已走遍全港各區的不同河流,仔細記錄香港魚種。(鍾偉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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