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軍事同盟」不是普京遞來的橄欖枝

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ímir Vladímirovic Pútin）在日前舉行的2020年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年會上應記者問詢時稱「俄中在理論上有成為軍事同盟的可能」。普京一語激起千層浪。要知道，對於普京來說，在對兩國關係的表態上，重要的不是居高臨下彰顯自我也不是過分熱情以顯友好，而是恰到好處。對於一位處於俄羅斯權力核心20年且又極其講究政治語言藝術的人物來說，他當然深諳其道。這句令北京謹慎歡迎的表態似乎含義並不那麼單純。普京到底藏了什麼招？

上週四（10月22日）在俄羅斯知名智庫瓦爾代（Valdai）國際辯論俱樂部的年會活動中，普京以視訊形式在自己的主場縱論國際形勢，當被問到俄羅斯和中國會不會結成軍事同盟的問題時，普京的回答很有意思：

我們認為我們的關係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合作和信任水平。我們不需要（建立軍事同盟），但是理論上，是可以想象的……未來兩國之間的軍事關係可能會更加密切，時間將表明它如何發展，但我們不排除……

可以說，這是來自俄羅斯方面對兩國關係史無前例的評價。同樣的問題，在2019年年末普京召開的年度大型記者會現場，他給出的是另一個答案：

「至於聯盟，我們目前與中國沒有建立軍事聯盟，我們也不打算建立」。

對於同樣的問題，普京的兩次回答相同卻又不同。說相同是從問題導向論，普京顯然都否定了俄中軍事同盟的提問，說不同是因為此次的回應並沒有從根本上完全否認這種可能性。

相比2019年普京直截了當地否定俄中軍事同盟的表態，此次他顯然有所轉變，這位精明的政治強人用「理論上」、「想象」這樣具有假設性的語言為其言外之意進行掩護，表面上是說中俄在現實中不是軍事同盟的關係，實際上卻在傳達可能性的到來。這種戰略模糊的表述隱含極大的威懾力。

過往中俄雖然關係親密，不但兩國領導人都公開稱讚彼此間的個人友誼，中俄也以「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相稱，在不少的國際議題上相互「捧場」，但雙方因為公開奉行「不結盟」、「不建立針對第三方的軍事同盟」原則，避免給外界以重拾冷戰思維的觀感，所以拒絕討論任何建立軍事同盟的可能性。

而此番普京以一種蜻蜓點水的方式給人帶來一種錯覺，其出發點是什麼？可以懷着中俄關系更進一步的善意進行猜測。

普京講話的時間是當地時間的10月22日，而就在第二天也即北京時間的10月23日，中共召開了最高規格的抗美援朝70周年紀念大會矛頭直指當下的美國。因此，可以這麼理解，普京的喊話可以看作是一個對中國的「曖昧」動作。

其次，從普京講話的場合來看，那句話也可能不僅是對北京說的，更重要的是說給美國聽。

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是由俄羅斯官方背景的一家智庫，每年邀請各國知名專家學者，開會討論重要的地緣戰略與國際問題，俄羅斯總統每年也會現身演講支持該智庫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因此，聆聽普京對中俄關系表態的觀眾將不限於台下端坐的各國政治人物與學者。

普京表面的確在談中俄關系，但他的講話不是特地講給中國，還要面對整個西方，尤其是美國。他現場稱，美國、英國與法國在世界中的影響力正在式微，中國與德國的經濟與政治實力卻不斷成長，因此，美國「例外論」的時代已經過去。普京還提到，如果美國仍未準備好與俄羅斯討論重要世界議題的話，俄羅斯願與其他國家展開討論。到此，可以說是圖窮匕見。

現實地說，其實現下中美關係緊張，尤其是美台頻頻互動下令台海局勢愈發不穩定，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與中國結成軍事同盟的可能性只能是更低。從現實利益角度衡量，俄羅斯成為中美之間一個重要的中立者才是其最大的利益選擇。

就在此次會議之前，美國與俄羅斯剛剛就《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進行過討論，俄羅斯所提出的無條件延長《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有效期一年、但不凍結核彈頭數量的建議被美國拒絕，目前，這項俄美之間唯一有效的軍控條約將於2021年2月期滿。

在此次的美國總統大選期間，中俄都成為兩黨候選人的攻擊對象，對於普京而言，儘管其在歐亞、中東等多個地區與美國的利益衝突一直存在，但也不希望與美國完全對立，甚至說相當重視俄美關係。因此，普京對中俄關系的表態其實也可以理解更多是在展示自己的份量，即對話美歐的籌碼。當然，這也可以說普京在從中國身上「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