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金牌編劇】電影審查制度下 沒有人鼓勵你勇敢

撰文:戴侖 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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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肆虐,讓中國電影產業在最近半年多的時間裏持續「失血」,成為受影響最大的行業。儘管目前影院已大面積復工,但是危機仍然沒有接觸,比如疫情反覆導致消費者信心不足,比如疫情導致劇組停擺,影院面臨無片可放的局面等。
對此,代表作品有《煎餅俠》《縫紉機樂隊》的中國內地編劇蘇彪向《香港01》講述了他在疫情期間的經歷與思考。
在他看來,審查制度給電影人營造出一種共同的心態,即便很多東西沒有被明令禁止,創作者自己就會主動規避。在審查上給予電影人更大的空間,才是對中國電影最有力的扶持。
本文為系列採訪第二篇(共三篇)。

01:《2020上半年度電影市場數據洞察》指出,被調查用戶未來傾向於選擇「線上+線下」觀影方式的佔比高達48%,證明中國電影正在進入「雙線時代」。因為疫情,原定今年春節檔的電影《囧媽》改在線上放映。前不久迪士尼出品的電影《花木蘭》放棄在北美院線發行,改為在Disney+流平台點播放映。你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蘇彪:這應該是一種大勢所趨吧,就像數字電影取代膠片電影,攔不住的。

不過我所觀察到的是,身邊幾乎所有做電影的人都在試圖用金錢、熱血和熱愛來抵擋這股力量,希望留住電影最後的儀式感。人的堅持是電影最大的機會。

電影《囧媽》海報。(網絡圖片)

01:有觀點認為,電影院的文化屬性和社交屬性,不是流媒體可以替代的。

蘇彪:我很支持這種觀點。電影不會滅亡,它會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壽命都長,就像詩歌、油畫和交響樂一樣。

但電影能否維持疫情之前的風光、體面與影響力,卻是有待商榷的。作為一個搖擺不定、未來不明的東西,電影本身便已經具備了某種脆弱性,這種脆弱性是我所擔心的,一場疫情,一次經濟蕭條,一種新的娛樂方式的產生與普及,都會讓它更加削弱,直至成為少數人的堅持。

01:目前有一種擔憂認為,即使影院能夠有序復工,但整個電影產業鏈面臨「中阻梗」的問題,因為疫情等因素的影響,內容製作跟不上,有可能到明年暑期檔之後就會面臨「無米下鍋」的情況。

蘇彪:就像我剛才提到的,電影行業內部存在一個連鎖反應,這個市場需要的是足以引起全民關注和討論的超級大片和超級強片。但這種大片和強片生長的前提是製作方能看到賺取利潤的希望,當影院蕭條,每日全國總票房只徘徊在一千萬多一點的時候,強片們已經沒有了入場的理由了。

所以現在這個時候我只關心「儲備」。只有儲備的電影項目贏了,在社會上有熱度,未來的這個行業才有重新上路的絕對機會。

01:當儲備用完了怎麼辦?

蘇彪:儲備用完了,就只能靠電影人的熱情去堅守,或者寄希望於一只或幾隻「獨角獸」的出現,將這個產業的上中下游全部壟斷。

如果真的發生,那將是一個很悲傷的事情,但好像也只能如此。這就是為什麼我很期待《八佰》、《唐人街探案3》、《姜子牙》等影片的原因,但也要結合未來中國的經濟形勢以及疫情變化來判斷。

電影行業現在的問題不是即將死掉,而是勁頭被削弱了。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留下來的人,也都是真正熱愛的人,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也會產生一些佳作。當然,這和中國目前的審查體系也是密切相關的。剛才說到政策扶持,或許在審查方面給予電影人一些「扶持」才是最好的扶持。

電影《紅海行動》海報。(網絡圖片)

01:你認為審查制度對於中國電影最大的阻礙在什麼地方?

蘇彪:審查制度給電影人營造出一種共同的心態,大家都在遵循「別惹事兒,別出亂子」。很多東西沒有給你明令禁止,但當你看到聽到很多什麼樣的項目或劇本過不了審,你可以體會到了那陣風和那個態度,這會在主觀上限制你的創作,導致自己首先就不敢寫、不敢拍了。可能只有行業內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微妙的感覺。面對能不能過審的問題,沒有人鼓勵你勇敢。

反而是類似於《我和我的祖國》,以及預計今年「十一國慶檔」會上映的《我和我的家鄉》這樣的主旋律作品越來越走俏。但這已經不是電影的事了,而是「全國一盤棋」的事。

01:如果純粹從票房來說,這種主旋律電影是被市場所認可的,除了你剛才提到的兩部影片,最典型的是近幾年頻頻被提起的《戰狼2》、《紅海行動》。包括因為疫情推遲上映,講述中國女排輝煌歷程的電影《奪冠》也很受期待。

蘇彪:是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愛國主義教育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