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20年】北上拍戲無對與錯 陳嘉上:我們是「北退」

撰文:戴嘉達 陳運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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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九七電影」通常會有與港人心態吻合的情節及劇情。1998年上映陳嘉上的《野獸刑警》,「半唐番」警察王敏德就用一句對白說出來,「呢度係我環頭,唔係你地頭」。
戲中,王敏德阻止野心勃勃的本土古惑仔搞局,更趕走了背後黑社會老大,重奪自己地方的話事權。放在九七年看,結局樂觀到不得之了,令記者好奇到導演哪裏來的信心,廿年後,陳嘉上解畫說:「就因為絕望,唔想拍一個絕望的結局。」

《野獸刑警》結局中,「半唐番」警察王敏德決定留下來,與拍檔「爛鬼東」黃秋生坐鎮尖沙嘴,遏止一心想上位的「撳釘華」譚耀文,更把幕後黑社會老大「高佬華」連根拔起,在九七年有這種結局算很樂觀。

陳嘉上,80年代初加入邵氏電影,從特技道具部、編劇,一直拾級而上到導演,多年來個人事業伴隨香港電影發展,見證它曾經輝煌,亦都看着它步向衰落。九七年金融風暴席捲亞洲,港產片海外市場突然蒸發了,加上本地盜版問題猖獗,這時陳嘉上正正在拍攝《野獸刑警》,「當年的確有心態是:做最後一部電影。」他始終相信電影是夢工場,「就因為絕望,唔想拍一個絕望的結局,當時我同阿Lam(林超賢)講『唔得』,如果我哋都絕望,社會唔會有希望。」

撳釘華靠出賣朋伴利益上位,最終被手下突入一刀斬死。

去幾多死幾多

歷史發展不為人的意志所左右,見慣風浪的人總有方法來應對,而作為電影人陳嘉上深信有絕處逢生的戲劇性變化,「成日覺得九七是個大限,我沒有這樣悲觀,我反而覺得應該捱得到,但想不到電影受到這麼大衝擊,沒有人預計得到。」回歸後,特區政府財金官員常告誡,港人要留意外圍經濟不穩,投資時須小心審慎樂觀,陳嘉上夠樂觀,但略欠審慎,《野獸刑警》上畫收得八百多萬,是他首部蝕錢的電影,「當時血本無歸。最荒謬就是,在雜誌報道見到話,在信和中心一晚大賣幾萬張(翻版碟)。」

不想像任達華那樣在大銀幕上,告誡人們盜錄、盜版或者非法下載等搞歪晒電影業,陳嘉上提及近年的香港電影另一窘境,就是太過現實了,「(電影)讓人有夢發,讓人離開現實,荷李活成功做到了,當大家進戲院想尋找不現實,為何你要推香港導演去拍些現實的電影,別欺騙我吧,去幾多死幾多。」訪問當天湊巧地是《狂野時速8》宣布首日票房大收五百萬,刷新了今年度本地開畫票房紀錄,一日已超越去年大賣本土味濃、強調港人故事的《點五步》總票房。

陳嘉上認為所有帶着香港人角度去製作的都是香港電影,他說:「我們的目的是去讓全世界看,包括香港人,這才是香港精神。」(黃國立攝)

從大香港到向北退守

主打本地票房的本土電影票房少,與內地合作的合拍片更少,陳嘉上認為問題不在於談不談香港,他反問記者說,「荷李活那裏有說到香港?」當有人認為合拍片背離香港而罷看時,他更顯得有點激動,「如果香港精神只狹隘到,拍些只讓香港人看得懂的,這才叫自己人的東西,這樣會死得很快。事實上過去幾年就是這樣,我們喜歡自己跟自己溝通,不跟他人溝通,喜歡label外人,我們是自己人,香港不是這樣。香港人成功的時候,是連王敏德都叫自己做香港人,那一刻我們是自豪的。」王敏德可以來、喬寶寶可以來,連阿燦都一樣可以,經歷過昔日的香港黃金年代,深信此地是來幾多食幾多,陳嘉上是如此典型「大香港主義」。

廿年後自嘲港燦的我們,早已不復當年勇,就算王敏德再說一次「呢度係我地頭」,帶來的或只有失望。這體現到陳嘉上的身上,就是他堅信自己選擇從香港退守到中國大陸,「這是選擇的問題,無對與錯,你選擇與幾百萬人溝通,或選擇幾億人溝通,是你的選擇」,轉移陣地繼續與荷李活電影鬥,他自言希望港產片不會步日本電影後塵,連日本人本身也只得小部分人支持而已,「我不想去到那局面就繼續做。所以每當有人講北上時,我都笑,我們是『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