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影舞者】美不靠外表 導演:以前人們對藝術的態度非常開放

撰文:佘漢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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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一幅黑白相片開始:長布捲成的漩渦包住舞者,整個人像飄浮在半空之中,底下題字寫着「洛伊富勒:美好年代的標誌」。女孩或者不是國色天香,卻打動了《巴黎影舞者》(The Dancer)的導演史提芬妮狄芝絲杜(Stephanie Di Giusto),讓她以自己首部長片為代價,一探布後女孩的故事。

導演非常欣賞洛伊富勒這位一代舞者「除了透過跳舞時的動作,洛伊富勒不再用其他方式來表達自己」。(《巴黎影舞者》劇照)
導演史提芬妮狄芝絲杜以女性的角度拍一部屬於女性的電影。(《巴黎影舞者》宣傳照)

誰是洛伊富勒?

那麼,她是何方神聖?導演說:「我喜歡這樣想:洛伊富勒之所以會成名,正是因為她把自己隱藏起來。而她作為現代舞先行者的一面也很吸引。憑着「蛇舞」 (Serpentine Dance),又稱「蜿蜒之舞」,她為十九世紀的舞台藝術掀起一場革命,可惜偏偏現在幾乎沒有人記得她。」

以一位舞者來說,洛伊富勒長相平凡得過分,但史提芬妮覺得那才是魅力所在:「身處那個時代,她完全不是美得光芒四射的人。她外表平平,充滿農村女孩的強韌與力量。她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個身體入面,連她自己都想將這個身體拋棄。但突然間她就創作了一種舞蹈,令全世界都愛上她。她不是天生的美女,但透過演出她創造了美,也透過藝術釋放了自己。這個想法使我為之動容。有些人會用文字跟別人溝通,但她則用舞蹈動作來重新掌握命運。透過跳舞,她釋放了自己。她將痛苦變成力量,變為一種爆發的生命力,一鼓作氣挑戰命運。這種作戰的情感,就是我想在電影中捕捉的,它集生命的力量、個人自主及心靈脆弱於一身。」

過了25歲才找到自己的方向,洛伊富勒用「蛇舞」迷倒眾生。(《巴黎影舞者》劇照)

那個時代反為更開放

要做一個前衛者,往往遇到許多不可理喻的阻力,幸而洛伊富勒身處的,是一個歌頌創新的年代。「當時她一發覺美國著作權並不包括舞步,第一個反應就是起程前往法國。她相信這個地方會認同她的藝術,亦會保護她的創作。最後她成功在名下申請了十個專利。其實洛伊富勒可以在歌劇院演出她的現代舞,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這一點也表現了在那個時代,人們對藝術的態度非常開放。」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洛伊的舞步,涉及的可不僅僅是「藝術」兩個字:「單單製作她的舞衣,便需要用上350尺絲絹,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戲中她用上的複雜數學算式,沒有任何東西是我加上去的,全都是洛伊當年用的算式。她第一次在美國演出「蛇舞」時,身上穿的是一件棉質長裙,但是她發現一定要找到方法令這件舞衣更加輕盈、飄揚得更高,也明白普通舞台燈光做不到她想要的效果。於是,為了豐富自己的知識,洛伊富勒讀遍所有她能夠找到的書,找來所有她能夠認識的人,包括愛迪生、天文學家弗拉馬利翁⋯⋯她研究燈光、完美掌握了所有舞台裝置——為此她要求找來25個技術人員協助——她甚至發明了磷光粉,將粉末抹在演出服裝上面,又建立了自己的化學實驗室。的而且確,她是抽象藝術與多媒體藝術的先驅。當她在巴黎女神遊樂廳創作演出的時候,某程度上她其實管理着一間公司。」

Soko為角色做了大量肌肉訓練,不用替身。(《巴黎影舞者》劇照)

舞壇與影壇的兩生花

法國女歌手Soko飾演女主角洛伊富勒,而尊尼特普(Johnny Depp)的女兒莉莉露絲(Lily-Rose)則飾演她的對手、她的超越者、她的傾慕對象──被稱為「現代舞之母」的伊莎鄧肯(Isadora Duncan)。兩位舞者,相似卻又相反,如同鏡像,深深吸引導演的視線:「伊莎鄧肯代表了所有洛伊富勒沒有的東西:青春、天份和優雅。伊莎鄧肯才是真正的舞者,這些天賦都足夠令她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相反洛伊卻要花上大量時間來訓練,用上過千百種技巧才做得到。兩人之間的不公平令我很有興趣,想到總有一天,我們每個人都需要面對自己的極限。」這種不公平,甚為殘酷:「每次洛伊回到台上,就好像要面對一場打鬥一樣。拍攝時,我總是聯想到拳賽。我覺得自己不是在拍一個舞者,而是在拍一個拳手。甚至在電影最後,當她最終在坐位上倒下來時,靈感其實是來自拳擊的情景。另一方面,伊莎非常有天份,比起花時間在舞蹈室練習,她更喜歡出去跟記者們喝酒。她對舞蹈的觀念,跟洛伊富勒正正相反:沒有訓練,單單跟隨夢與呼吸流動,也從希臘畫作汲取靈感。當洛伊遇上伊莎,她愛上的是一種自我投射——伊莎是一個她渴望成為、但卻永遠成為不了的人。」

而這種有趣的對照,亦衍生到她們的扮演者身上:「之前我不認識莉莉露絲,後來專程去了美國跟她見面和試鏡。從拍第一場戲開始,我就知道自己遇上了明星。莉莉露絲令我很驚嘆,她只有16歲,甚麼也不怕,對自己的身體出奇地自在。當SOKO要花上數星期練習時,她立即就能進入角色。這同樣是個不公平的故事⋯⋯」

莉莉露絲被導演大讚有天份,與生俱來的優雅。(《巴黎影舞者》劇照)

重現沒有被拍下來的美態
 
洛伊富勒作為舞蹈界如此重要的一號人物,卻找不到有關她演出的影像:「雖然愛迪生曾多番堅持,要把她的舞蹈永久保存在菲林上,但洛伊富勒總是拒絕這個朋友的請求。她這樣告訴他:「要把我關在箱子裡,不用問,這一定不可能。」現在Youtube上流傳的錄像,全都是其他人缺乏神彩的模仿。」為了忠實呈現當時的狀況,史提芬妮執意用上與當時一樣的配件與同樣數目的技術員,又找一些假如洛伊仍在生必定會跟他們合作的藝術家,完全仿照洛伊富勒當時的創作方式。

她的舞蹈雖美,卻很痛:「洛伊富勒是世上其中一個酬勞最高的舞蹈家。不過,即使她受到知識份子與普羅觀眾擁戴,很多大學也不把她視為舞蹈家,因為她從不把自己的知識傳授下去。她很明白自己的舞蹈很不人道,甚至會毀滅一個人,所以她寧願跟年輕女孩談其他東西,也不願教她們跳舞。我有機會看過她導演的一齣影片,拍的是她的舞者們。當時是1900年,她們卻近乎半裸着身子,享受一種超乎想像的自由,這些在其他地方會引起醜聞。但洛伊富勒想教給她們的,正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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