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壹週刊的日子.轉載】那個死在我手的電視表

撰文:方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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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要:「如果,我將來會加入雜誌社工作,我希望入到《壹週刊》。」】

第三章:為什麼可以亂寫電視表?

我開始返壹仔工,Book A 尾幾版是一系列專欄,黎老闆、楊懷康社長、張五常、李碧華、蔡瀾,還有林振強,由尾揭返轉頭,不出奇。Book B 尾幾版是電視節目表,以下簡稱電視表。電視表是什麼?電視表是電視頻道的節目時間表,我估計是為了方便美術部排版需要,每一版才會有四格電視節目簡介。格仔的文字沒有重要性,反正不預期有人閱讀。配圖才重要。整整七版篇幅,總不可能連一張照片點綴一下也沒有,完全文字 only。

那時,負責電視表的記者,也負責欄目「壹週搜影」,即電影表。我未返工,她已辭職,即將 last day。她的上司,是 Michelle。職位上,我不屬於 Michelle 管理的範疇;實際上,就是協助她搜查資料。我從來不算積極進取的,不知道何來勇氣,知道 Michelle 正打算請一個新人回來處理電視表及電影表,居然舉手:

「使乜專登請個人返嚟呀?我做埋咪得囉。」

見微知著。十七年前,請一個記者,可以只負責電視表、電影表、整理電視台 fax 來的劇集劇情、整理影評人 fax 來的專欄文字。聞說 Book A 的人手和資源比 Book B 還要豐足。跟今日的記者要寫稿要影相要執相要拍片要剪片要出 post 要錄 VO 要校對要 sell 客要懂 IT 要一心九用,是完全兩回事。Michelle 樂於見到有人不介意兼顧沒有人重視的工作,順理成章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就開始撰寫電視表。

上一手電視表話事人,做法很簡單,將電視台傳來的新聞稿,斬到合適字數,搬字過紙填格仔,搞掂。一般來說,壹仔 Book B 的稿件,流程如下:記者寫好一份稿,先將字稿交給編輯修改,再跟編輯揀相。完畢,連字連相交入美術部砌稿。砌好,編輯又要審閱一次,再改,改完,交給副老總再改,改完,如果總編輯路過見到有意見,又改。一份稿,搞足一日一夜,不是新奇事。電視表是例外。記者自己搞掂就可以,大家都以為是刊登電視台新聞稿的文字,沒有編輯會認為有需要花時間去提升質素。唯一會作出修改的,只有校對部,糾正錯別字。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意圖沿用新聞稿,而是寫些個人感受來代替節目介紹,只是純粹覺得好玩。(方俊傑 Facebook)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意圖沿用新聞稿的文字。原因,很簡單:我自己寫,更方便快捷。沒有充滿盤算的大計,沒有驚天動地的陰謀,甚至是連吸引讀者留意的意圖也沒有,只是純粹覺得好玩,就寫些個人感受來代替節目介紹。似寫日記,是一種發洩,也是一種放在字裏行間的機密。打算直到被上司責罵,便回復原狀。沒有,沒有責罵,也沒有讚賞,就像於空氣中放了一個沒有臭味也沒有聲響的屁一樣,無聲無息。

是直到李碧華傳了一張字條來,讚了我一下,我才發現有人留意。然後,有些其他組別的阿頭告訴我,出面有人讚好;然後,到林振強顧問在每週批文中,又提了我一次;然後,開始有些讀者寄信或電郵過來;我才漸漸明白:

「噢,原來有人關心電視表呀!」

若干年後,有人告訴我,很多雜誌的電視表也抄襲我的所謂風格。我向來不太理會。讓我真真正正感動的,是直到有一期,我在電視表狂插當年的利物浦腫瘤級後衛查奧爾,忽週居然照抄,但你明顯看得出該寫手根本不知查奧爾是誰。嗯,係正嘅。

至於有讀者提及,曾經有廣告商在壹仔電視表落廣告,史無前例。我反而沒太大情緒起伏。那時的上司通知我,係本書勁,sales 又叻,電視表才有廣告,與我無關。我欣然接受。我又無佣金,可以怎樣有關?至於為何壹仔會唔再有電視表?下章再談。

寫電視表,一寫,寫了十幾年。(資料圖片)

第四章:是什麼原因終結電視表?

寫電視表,一寫,寫了十幾年。十幾年間,職升過幾次,需要兼顧的欄目愈來愈多,工作量愈來愈沉重,正常來說,應該一早將不太重要的電視表交給新丁接手。是我自私,在電視表,可以得到很大程度的為所欲為,難能可貴,怎捨得假手於人?

而且,出席過的讀者會,即係 focus group,我負責的欄目,很多時也被插得體無完膚,這些經歷,在往後的章節再詳談。就只有電視表,偶爾也會被讀者批評唔知寫乜,情願看回正正常常的節目介紹,但多數時候也會得到掌聲鼓勵。在虛榮心作祟的情況下,寫下去也自然不過。

直到無綫換了老闆,作風改變,狀態才大不如前。先是在壹電視大獎頒獎禮前夕宣佈缺席。理由是頒獎禮有商業成份。商業成份其實由第一屆便存在。然後輪到封殺蘋果繼而封殺整個壹傳媒,不許壹系記者入電視城採訪,更加不容許旗下員工接受壹系專訪,直接影響 Book B 的娛樂稿件及《豪語錄》。原來還會影響電視表。

一聲封殺,無綫連電視劇集劇情及電視節目表也不再 fax 來壹仔。那個時間,亞視已甚少自家製劇集,無綫通常在截稿日後才慢條斯理fax來劇集劇情,害我有時要參考 TVB 週刊,積怨甚深,我樂於將欄目取消。沒有電視節目表才麻煩。亞視已經變成重覆台,一個節目可以在同一日內重覆播五次,刊登亞視個節目表其實是浪費空間。又總不可以用 Now 和有線來取代無綫。異常尷尬。

大概有幾個原因讓我決定取消電視表。

1) 心中有氣。既然電視台都不合作,何苦還要犯賤地為對方宣傳呢?在感情生活上,難道還犯賤不夠嗎?
2) 接受現實。電視表的第一職責從來是提供節目播出時間的資訊,雖然,勉強來說,空出時間表,繼續撰寫節目簡介,也不是不可能,但未免太過本末倒置。我又沒法擁有自我膨脹到認為自己最強最勁的傳統壹仔人自信,覺得那幾格文字有什麼非存在不可的重要性。
3) 見好就收。或者這個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寫了十幾年後,什麼方法都用過了,以前很容易諗到新奇刺激的亂來,到後期,諗來諗去也是出過的模樣。已經失去一開始寫電視表的初衷。

何況,人愈來愈老,愈來愈不介懷見到其他人的批評。我面皮薄,電視表一向是我的救生圈,就算在其他範疇被讀者或網民插死,至少在電視表尋找到點點安慰,所以死手不放。那時,我有個理論,認為被稱讚而高興,也需要被批評而難過,才合理。現在?算啦,有人讚我,多謝;有人踩,也多謝。好過沒人理會嘛。勁到 Christopher Nolan 咁,都有人大大力勁彈啦。人生中試過被幾個自己極崇拜和欣賞的勁人讚賞過,都可以頂得住所有漫罵了。於是,電視表就在無聲無息中收檔。我還以為會收到一兩個讀者查詢。埋單一個都無。有關電視表的,就在這裏終結。下一章,談《豪語錄》。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