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Old】有志者事竟成？可惜世上有「限制」這回事

台上講者咬牙切齒說：「只要有夢想，一定可實現！」我拼命控制著自己不爆笑出來。「有志者事竟成」這句大話，講了幾十年仍有人相信，包括不斷被騙的中年人，這是可悲的。中年人應該知道有些東西不錯是殘酷，但真實，例如世上有「限制」這回事。

有些事二十歲做到，五十歲做不到，不管怎樣用力。身體上的限制看得見，有些限制看不見，但同樣難克服，例如心境變遷。同一個人看同一件事，三十年的分別可以很大，例如由沉迷變成逃避。最常見的限制是，中年人不想再強迫自己活在追趕人生中，有些人就是開心一點，從微小事情中找到樂趣，有些人天生麗質，愈老愈像鐵人，而我，就是我。中年人不懂知足地與限制共處，將會活得好辛苦。

還好，我們有強項，有些強項沒隨時間退化，跟隨中年人繼續闖蕩江湖。我應該算是幸運，年輕時迷上金融財經，很早累積這方面的知識，剛巧某個時期的社會特別重視這類知識，並且給予遠高於平常的金錢價值。在80和90年代的香港打拼，代表另一種幸運，在那時代，與同代人一往向前衝，不知限制為何物。

在父親的一代，有錢人一定是老闆，必定擁有生意和物業。在他的年代，「工字不出頭」是鐵一般的定律。在我出道的80年代，一個全新階層開始出現，這些人沒創業，沒擁有大量實質資產，但仍然有機會取得豐厚金錢回報，並且得到社會重視。這些人是投資銀行家、基金經理、專業企管人，他們提供另一種價值，並且有價有市。忽然間，工字可以出頭。父親見不到我事業旅程的大部分，如果今日有機會向他解釋，他必定聽得一頭霧水。

再勤力一點，在關鍵時刻把握好一點，不做那樣，轉做那樣，從倒後鏡看，成就或可以更高。但我知道，我遇上限制，超越這些限制的代價，是外表遍體鱗傷，以及看不見的內傷。今日回想，幸好我懂得在適當時間向限制敬禮：「你好嘢！」

上天派副牌給我們，或者我們可以打得好一點，例如那份工不應轉，那個人不應認識，但走過半生，領略到不可能要求換另一副新牌。中年不妄想全職炒樓炒股，不敢瞓身搏盡，解答人生的難題，答案比想像中複雜，這副牌是屬於我們的。

現實非童話，我們須誠實面對限制，去到人生某點，限制非但不令人沮喪，簡直是解放。副牌中從沒有「早知」和「如果」這兩隻牌，想深一層，這兩隻牌可能製造麻煩多過快樂。解放的感覺真過癮，終於我大力擁抱限制一下，惡鬥半生，終於可開懷跟限制這傢伙隊杯啤酒。

解放後，看到人冇我有的東西，原來好好用，人有我冇的東西，原來唔啱我用。專注手上副牌，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有些地方或可做好一點，但大部分地方不必強迫自己。限制有好的一面，提醒我們什麼是重要，什麼不重要，中年人不應恐懼的一句話，是No，we can't。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