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女波士

女波士不一定變態，變態波士不一定是女人，但很多人都經歷過變態女波士。
以我自己的職場生涯為例，前後六個女波士，每個都有自己「獨當一面」的地方。
但真正算得上是完全變態的有一位。

我大學讀法律，一畢業就到律師樓當見習律師。也許當時年紀小，遇著一位不可理喻的老闆，雖然只有幾個月，已經畢生難忘。

這位律師樓女合夥人L每天都活像喝了火酒的哥斯拉，隨時有人燵著她，就立即成為炮灰。

而燵著她是何其容易，因為任何人做的任何事她都看不順眼。

她最經常和我說的話是：「你不要自把自為，以為自己很聰明。」當我不做決定，什麼都問過她的時候，她又批評我：「完全沒有主見，請你來做什麼？」

我草擬的文件，她不接受，只會打個大交叉，永遠不會告訴我到底有什麼問題。

L最厲害的地方之一，就是不用戲服、道具，都可以隨時隨地上演國粹——變臉。

她這一秒對著你掟file辱罵，下一秒轉個頭就溫柔地微笑、情深一片地拍拍偶爾來探班的女兒的頭，然後再轉過臉來，咬緊牙關、鼻孔矌張、青根暴現但眼都不望你一下地說一句：「不知所謂。」

她不會叫我離開她的房間，但當我想離開的時候，她又會話她未講完。我總是不知所措地站著，渾身感受無地自容的感覺。

試過有一次，L走過來我的座位，把身後的門「嘭」一聲關上，然後以審犯的形式問：

「你想點？」

我呆若木雞，她說我詐傻扮懵。原來她覺得我沒有提醒她一件案件的辯護書deadline快到，認為我是想故意陷害她。

那一刻，我開始有點同情她，因為她應該有妄想逼害症。

暴君式的統治，除了「侮辱鎮壓」，還有逼害婦嬬。當時有位同事在公司工作了3年後，懷孕期間向L要求產後額外放兩個星期無薪假期。 

L對她說：「我當年生完之後，出院就立即工作了。你為什麼要放這麼多假？」

我其實覺得她的兒女很可憐，一出生就輸了給媽媽的工作。

她曾經自虐，所以下屬也不可以善待自己。她上位時有多痛苦，她就要下屬受多少痛苦。

L的過份，令我不禁懷疑，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犧牲了多少家庭時間、和多少個對手博弈過、經歷過多少次片體鱗傷，才練成了這全副武裝。

在男人當道的律師樓，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女合夥人，絕不簡單。現在如此，十幾二十年前更甚。

當日的我憎恨她，因為她不但讓我覺得自己失敗，而且令我完全不信任女老闆。

身為女人，卻不信任女人，可悲之極。

過了這麼多年後突然又再想起這位讓我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的波士，是因為與我同齡的女友人最近榮升部門主管。她是兩子之母，難得成功的working mother。

她慨嘆：「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變態女波士遇過不少，但很少有幸跟過好的女老闆。」

所以當她自己做波士的機會降臨時，完全想不到可以請教誰。

我沒有做波士的經驗，但我以作為女波士下屬的經歷和心得告訴她：

「不要讓下屬，尤其是女下屬，受你自己不想受的苦。」

能否把惡性循環切斷，讓變態女波士從此絕跡世上，就要看我們這一代了。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