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爭議皆因權責不清還是雞蛋裏挑骨頭？

文化還文化，藝術還藝術，政治還政治。我們不能把所有事，包括文化藝術也從政治鬥爭的角度來看，在雞蛋裏挑骨頭，否定在香港特區建立一間令港人自豪的國際級博物館。

香港自殖民地時代以來一直被喻為「文化沙漠」，因此當回歸後首任行政長官董建華於一九九八年施政報告中首次倡議興建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的構思，希望將香港特區發展成亞洲文化藝術中心時，很多醉心文化藝術的香港人一時興奮不已。可惜我們還來不及高興，這構思日後卻成為爭拗不斷、政治對立下之犧牲品。

二零零四年，當時仍為政務司司長的曾蔭權以「創地標、顯文化、添悠閒」為口號，公開招標，廣收設計，正式啟動西九文藝區的發展。那次全球公開設計比賽最終由國際極富盛名的建築師諾曼・福斯特 (Norman Foster) 奪得。他 為西九文藝區設計了一塊巨型天幕，希望以此為香港興建一個舉世知名的藝術地標。可惜此設計一出，即引來特區上下各階層反對。這些反對有完全基於政治理由的，也有基於技術和資源理由的；但無論如何，最終結果是在，特區政府於二零零六年四月決定放棄原有發展計劃，推土重來，重新設立另一發展模式框架。隨後，特區政府設立了西九龍文娛藝術區諮詢委員會，而立法會內亦同步成立了專責小組委員會全力跟進。

令人感到既惋惜及大惑不解的，是在如此聚焦的討論和立法會密切監察下，最終獲通過的《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條例》卻是一條糊裏糊塗，權責不分的法例。就此，立法會內一眾專責研究及監察西九發展項目的議員實在責無旁貸。《西九條例》的構思很簡單，便是成立一個法定管理局全權發展、營運、管理西九區內的藝術文化及相關設施；但若大家細閱條例便不難察覺這西九管理局與特區政府之關係和權責分野只可說是拖泥帶水，毫不清晰。在條例下，西九管理局雖說是一全權負責西九發展營運及管理的獨立法人，但所有資源，必須依賴特區政府經立法會批撥款項。在批地及規劃上，管理局亦沒有任何特別權力，必須依照一般發展程序，由政府和城規會決定。在財務及業務上，管理局要求政府撥款之前須每年提交事務及業務計劃報告予民政事務局。與此同時，管理局亦須每年提交週年報告予民政事務局及立法會。明顯地，管理局能否獲得相關的撥款完全建基於特區政府及立法會是否接受這些報告。由此可見，管理局雖然表面上可說是全權擁有發展和規劃西九文藝區的權力，但其實際可運用行使之權力實為相當有限。

除此之外，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條例第十五條明確規定行政長官會同行政會議「如認為公眾利益有此需要，可向管理局給予他認為適當的書面指示」。條例中並沒有清楚界定此「指示」之性質或範圍；條例更沒有規定行政長官在發出「指示」前必須通過任何具透明度的法定程序，如諮詢社會各界或某些有關團體或持份者。所以在法律下，西九管理局在重大問題上可能只可跟從特首的指令而流為一橡皮圖章而矣。

條例第十九條有談及管理局在發展及營運上，於「適當的時間，藉該局認為適當的方式，諮詢公眾」，但什麼是「適當的時間」、「適當的方式」條例卻沒說清楚。究竟管理局就什麼問題、在何時、如何諮詢公眾？如此模糊不清的權限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

縱觀以上提及之種種問題，便是在正常政治環境下，若然要求西九管理局真正發揮其獨立法定職權，其與特區政府之關係及權責之分野也必須透過修定條例而有更明確的界定，才可減少，甚至化解一切無謂爭拗。

但今天的政治環境卻實是極不正常。這點我們從特區政府最近宣佈在西九文藝區設立特區故宮博物館一事可見。究竟為何這建議會引起這麼大的爭拗？首先，我們要記得當年西九天幕需推倒重來，其中之一重要爭拗點便是事先缺乏全面社會諮詢。前車之鑑當然是，就算法例沒有明確規定特區政府或西九管理局須事先進行諮詢，為了避免二零零六年推倒重來的覆轍，在政治上就此項目不作諮詢是給予反對者出師有名政治口實。特區政府就此項目有點進退兩難，確可說是自取其咎。

當然，最核心的問題是，特區政府唯恐任何與國家或中央政府扯上關係的建議也會引來立法會，甚至社會的強烈反對。這是特區異常的政治環境所致；但也是政府缺乏威信、對社會不了解和信心欠奉的問題。假若特區政府就建設國際級的文物博物館進行諮詢，會有何結果？老實說，作為一位渴望特區在國際文化藝術舞台上能佔一席位的香港市民，實在看不見諮詢會帶來什麼壞處。君不見所有國際大都會均具最少一間國際級的博物館：英國倫敦有大英博物館、法國巴黎有羅浮宮、蘇聯聖彼得堡有隱士博物館( Hermitage) 、美國紐約有史密森尼藝術館(Smithsonian) 及古根漢美術館、便是台北也有國立故宮博物院。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有一間舉世知名、外國遊客必到的國際級博物館？就此，廣大香港市民會真的盲目反對嗎？

文化還文化，藝術還藝術，政治還政治。我們不能把所有事，包括文化藝術也從政治鬥爭的角度來看，在雞蛋裏挑骨頭，否定在香港特區建立一間令港人自豪的國際級博物館。但願我們的從政者們能從這一角度看問題，不要把西九文化藝術區視為政治角力戰場而犧牲了我們的文化藝術發展。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