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嫲煩家族2．影評】笑足全場的日本倫理劇

看過精彩的《嫲煩家族》，大概都想追看《嫲煩家族2》，而事實上，這齣續集沒有令人失望。

《嫲煩》系列乃日本倫理喜劇，故事劇情既幽默有趣，眾人演繹也灰諧生鬼。《嫲煩家族2》不單笑點密布，而且亦有相當質素；觀乎全院笑聲此起彼落，正是最佳證明。笑點低的觀眾，無疑都捧腹大笑；笑點高的朋友，也不妨入場試驗一下。即如筆者，儘管過去在戲院內噗嗤發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渾沒想到，單單今趟亦貢獻了不一次笑聲。

但當然，《嫲煩家族2》並非純粹笑片那麼簡單，裡面所涉的倫理寓意，也很值得觀眾反思感受。尤其是，日本作為人口老化最嚴重的地方之一，日本電影向來亦以細膩著稱，拍家庭倫理題材自然深刻不過。更重要的是，本片乃由赫赫有名的山田洋次所拍；年屆86歲的他，於70、80、90以至00年代都有作品奪得日本金像獎最佳電影，《男人真命苦》系列便為他最膾炙人口的倫理喜劇電影。有見及此，《嫲煩家族2》豈不是一個絕配結晶品？

【編按：以下內容或含劇透，逃生門在此。】

《嫲煩家族2》以主角平田周造的車牌爭議為引子，並以送別逝去友人的葬禮作結。

站在情感角度，本片肯定是齣笑片；惟換到理智角度，這又恐是一齣悲劇……然則，為何本文僅以「笑」字入題？絲毫不提悲劇元素？因為，電影更想強調的，乃「笑」而非「悲」。

要說本片笑中有淚，某程度不太準確，畢竟戲院內的笑聲遠遠多於哭聲；況且，即使有淚，淚水亦止於眼框，不容易滴下來。箇中原因，是導演很好地掌握觀眾情緒，許多悲哀情節不單點到即止，還馬上緊接滲入喜劇元素，是故大家都易笑不易哭。

一大情緒急轉彎之處，就是死者朋友啦啦隊般送別友人往生，無疑勾起了觀眾的生離死別情感；不過，劇情卻立刻轉到爆銀杏方面，藉著死者的祥和臉容及銀杏亂飛的惹笑場面，由其餘一眾角色到螢幕前的觀眾們，情緒難免都轉悲為喜，亦因此，這場葬禮可被定性為「笑喪」（此外死者亦有人送終，不用孤單上路）。另一情緒急轉彎之處，乃死者被揭發身亡一刻，主角一家卻搞笑地互相推諉「驗屍」，更以「嫌疑兇手」身份自己嚇自己，加上往後警員、外賣仔等種種胡鬧發展，都把死者離世的負面氣氛輕輕帶過。

可以看到，導演並不希望觀眾帶淚欣賞電影，而是冀在一片笑聲中引導反思人口老化問題。

人口老化無疑是電影所要探討的議題。電影主軸圍繞在周造應否續領車牌，這正是人口老化下的一個重要象徵——過往壯年時所擁有的，老去以後都要通通失去嗎？

周造不欲放棄自駕行動自由，固然是一大體驗；俗點說，拿掉車匙變相等於將他閹割。除此以外，周造也亟欲透過調戲（flirt）紅顏知己來「孔雀開屏」展示魅力，所要表達的是，難道長者就不能香車載美人、以至不能放飛吻嗎？至於與舊日同學的共聚，也讓他們緬懷了年輕往昔的求愛、運動、甚而吃銀杏「做仔（女）果時」享受母愛之樂。的確，時間巨輪經已無情地奪去老人很多東西，年輕一輩還要橫加阻撓他們安享晚年？電影並無交代，周造子女最終有否奪其車匙；可是，菲林最後的周造不屑鬼臉定格，導演答案實在呼之欲出。

第一集後，周造太太便已成功革命，向著自己想過的生活重新出發，包括拋下家庭責任與友人結伴尋找北極光。如果說，上集是談日本女性的人口老化及爭取解脫既定束縛，今集則談日本男性的人口老化及如何捍衛與重振男性尊嚴。

至於香港，談論人口老化的電影，明顯是少之又少。可能香港相關市場不及日本大吧，也可能基於長者的輿論弱勢。的確，《嫲煩》系列的主角及主題都是爺嫲，反而兩位人氣偶像妻夫木聰和蒼井優則是配角；可是，看過飾演周造的橋爪功的生龍活虎演繹，誰又非議上述安排了？誰又反對這位76歲演員作為主角？反觀香港，卻有多少港產片膽敢以高齡甘草為主、青年偶像為輔？也莫說要以人口老化為主題了。

就如劏房一事，戲中死者生前便棲於無獨立廁廚、亦無高床軟枕的小型和室，這多少折射了日本獨居老人的問題嚴重；資料顯示，當地獨居老人數目就多達600萬，「孤獨死」數字每年亦逾4萬宗。香港呢？不諳互聯網世界的長者自然陷於輿論弱勢，而進一步講，爭取提高非長者一人戶的公屋分配比率，其實亦間接將長者推到對立面去。拾紙皮婆婆當然使人同情，但到相互競逐房屋資源的政策層面則又未必，坊間似更關心青年劏房問題甚於長者的居住問題。

最後補充一個資料。片中死者家裡的特寫紅花，名叫「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因為它夏天長葉，秋天開花，冬天就會死去，葉與花永不相見，此外，它還被喚作「地獄花」，因為此花往往生於墓地附近，加上血紅的顏色，在日本傳統普遍與死亡和離別相關。部分香港觀眾或許懂得「曼珠沙華」含義，所以大概預估到死者最後下場；但是，在此不禁要問：為何導演要留下線索伏筆？可能，這乃一種期望管理，好使觀眾得悉死者死去時，悲傷震撼性能夠有所緩和吧——如前所述，《嫲煩家族2》是一齣喜劇而非悲劇！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