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墮亡．博評】絕望孕婦的啟示：社會是如何看待女性？

這幾日，看到內地網路一則引起輿論軒然大波的新聞，實在感到痛心疾首。一位待產孕婦因劇烈疼痛且得不到施行剖腹產手術，極度絕望之下在醫院跳樓墜亡。

一個人在醫院意外離去，接下來能發生的事總不難想像的。醫院和家屬果然各執一詞，雙方都說自己支持孕婦剖腹產，是因為對方不同意才讓她最終崩潰，走上絕路。孕婦在世時，是醫院與家屬在談，如今人走了，接下來醫院與家屬還將繼續談，好像從來與那位不過27歲就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孩子的女人沒有什麼關係。

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我們不是應該保持沉默嗎？然而誰知道水何時落，落到多深為止，那水下又究竟藏着些什麼。人人都知《羅生門》，這慘劇裏的箇中情由，那些漠視的、無情的，內心生生滅滅的權宜，是無人能等來的真相。只有唯一可以看見的事實：一個女人在生產自己的孩子，但她既選擇不了生產方式，也選擇不了任何辦法減輕自己的痛苦，她只能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面對這樣的悲劇，只要稍有理智，便覺荒謬到不像是2017年的事。

有人說她無論如何不該輕生，但「輕」是輕視，是不珍惜之意。在這個事件中，被輕視的死去了，真正輕視了她的人反倒都還好好活着。

回過頭看今日女人的處境，實在有變得更好嗎？你若同一百年前比，那畢竟是有的。但當這樣慘烈的事仍在發生，說明變化還遠遠未夠。即便今日沒有這樣一個死去的孕婦，那些孕婦生不下孩子時，產房外家屬仍堅持要順產的新聞少見嗎？更別再說那些靠暴露女性身體攫取點擊率的八卦，那些永不落幕的選美比賽，那些剛踏入職場就遭遇性別歧視、性騷擾的案件，如果這些事聽上去既不遙遠亦不陌生，那麼從過去積累下來的一點點變好的處境，也是隨時都能再倒回去的。

是否女人一定要做母親，這該是女人的權利，卻並不是義務。選擇做母親是偉大的，但不能因此就說那些不做母親的人是低劣的。母親是一個人擁有了孩子之後才具備的身份，這身份也不是女人生來就背上了身的。人當然有追尋「偉大」的權利，但她更該有不選擇偉大的自由。

若社會中一個女人，有很大機會先是因「剩女」壓力結了婚，接着因必須做個「偉大母親」而懷了孕，最後躺在產床上痛不欲生，卻連生產方式都不能由自己簽字決定，我不敢想像這世界對女人的惡意，還能源源不斷蔓延至哪裏。

今日你我尚有機會在這享受人間煙火，全靠着那些過去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選擇了「偉大」的女人，明日你若有後代，或是後代的後代的後代，也免不了會生下女人。我不知道過去的、現在的女人們有多少也經歷過類似這位亡者經歷過的絕望痛苦，但也只能願未來，有愈來愈少直至不會再有女人被不合理地對待。借用魯迅先生的話說：

我們追悼了過去的人，還要發願：要自己和別人，都純潔聰明勇猛向上。要除去虛偽的臉譜。要除去世上害己害人的昏迷和強暴。我們追悼了過去的人，還要發願：要除去於人生毫無意義的苦痛。要除去製造並賞玩別人苦痛的昏迷和強暴。我們還要發願：要人類都受正當的幸福。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