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國度．來稿】亞美尼亞之樂，阿塞拜疆之痛——納卡

我們在一份英語的旅遊資料中讀到：納卡不可能回歸到阿塞拜疆，她的未來只能由全體納卡人民意願決定。這也是亞美尼亞官方的立場。或許一位亞美尼亞朋友回應得最直接：納卡的未來當然是與亞美尼亞統一！

文：林鈞浩

一直都想去納戈爾諾．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以下簡稱納卡），原因很簡單：因為納卡與另外兩個同位於高加索地區的「國家」——阿布哈茲（Abkhazia）和南奧塞梯（South Ossetia）一樣，都處於「凍結衝突」（frozen conflicts）的狀態。所謂「凍結了的衝突」，就是交戰各方簽署的停戰協議都沒有被尊重和落實，衝突後的問題如領土承認、難民權利等都沒有妥善解決。因此這三個地區的「獨立」地位，都沒有獲得大多數國家承認。而更異於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的，是納卡到今天仍沒有任何聯合國成員承認。這樣的地方不有趣嗎？

最近一年多，納卡又進入國際觀察家的雷達範圍。因為從2016年4月以來，納卡的接觸線（Contact Line ）出現多次違反停火的零星衝突。有研究武裝衝突的機構在今年6月時，甚至指亞美尼亞與阿塞拜疆兩國「正處於自1994年以來最接近戰爭邊緣的時刻」 。

對筆者而言，納卡另一點吸引之處，在於她跟鄰國亞美尼亞的千絲萬縷的關係。1988-1994年「納哥爾諾・卡拉巴克戰爭」（Nagorno-Karabakh War），納卡（時為納戈爾諾．卡拉巴赫自治州，屬阿塞拜疆蘇維埃共和國）是在亞美尼亞（時為亞美尼亞蘇維埃共和國）政府援助下，擊退了阿塞拜疆政府的軍事力量，並佔領了原本不屬納卡（但屬阿塞拜疆）的土地。現在「納哥爾諾・卡拉巴克共和國」 所宣的領土是在1994年5月停火的結果。

當我們今年9月在亞美尼亞時，很多遊客（特別是僑居海外的亞美尼亞人）都去過納卡，並鼓勵我們去，都說風景好。那的確，從亞美尼亞首都葉里溫（Yerevan）開車到納卡首都斯捷潘奈克特（Stepanakert）共六個小時，有一半時間（約兩國邊境開始）都是盤山路，青山綠水，風景讓人心懭神怡。然而我認為，亞美尼亞人（無論是生活在亞美尼亞共和國、抑或是定居外國的亞美尼亞人）去納卡除了因為風景以外，確實也是體現了一種意識形態：這個國家也是我們的。

此話何解？首先納卡的國旗基本以亞美尼亞國旗為基礎，在右側增加了數條白色條紋。另外，納卡現時的人口接近100%為亞美尼亞人（這顯然是戰爭的結果），官方語言（State language）為亞美尼亞語，亞美尼亞貨幣德拉姆（AMD）在市場也完全流通。而亞美尼亞出版的旅遊地圖都包含納卡。

納卡的經濟基本依靠亞美尼亞——後者既是主要出入口貿易國，亦是最大援助國。基礎建設方面，其中一條從亞美尼亞進入納卡的高速公路（筆者是次使用的），就是由「全體亞美尼亞人支持」的。就連國防，亞美尼亞也在支持：我們在亞美尼亞認識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們，他服兵役的地點將會是納卡。而我們在前往納卡的路上也一直看到從亞美尼亞出發的軍車。

官方意識形態上，媒體上會稱亞美尼亞與納卡為「兩個亞美尼亞人的國家」（the two Armenian states）。9月21日亞美尼亞獨立日時，納卡總統的賀函中提到這是全體亞美尼亞人的盛事：

This is а pan-Armenian holiday, a holiday for each Armenian living in Armenia, Artsakh or the Diaspora.

種種現象，證明兩國關係密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們在納卡前後四天。撇除首尾兩天往返葉里溫及斯捷潘奈克特，最精彩的回憶要算在Shushi參觀的歷史博物館。一般歷史博物館是讓外國人了解一個民族怎樣看自己、並傳遞最官方意識形態的地方。果真不失所望，館內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對1900年初及1980年代納卡人口民族構成的數據。數據中兩個年代都出現亞美尼亞人口數量（非自然的）減少。原因呢？答案也就是博物館要告訴參觀者，「納哥爾諾・卡拉巴克戰爭」的背景及理據，以及現今獨立狀態之得來不易。

納卡本地人一般不會英語（而我們又不會亞美尼亞語或俄語），但是只要我們對途人用亞美尼亞語打招呼，他們都會開懷的回應。印象難忘的一次是某天我們在等巴士時，有三個年輕女孩走過來請我們合影。樂意至極之餘，隨口問到她們是否納卡人，竟然得知是來自叙利亞的亞美尼亞人。因為戰火，她們逃離到納卡生活。萬想不到納卡雖然在國際上地位特殊，但是因為地廣人稀、政局相對穩定，又因為與亞美尼亞的關係，竟然為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同鄉」提供了一片淨土和一夕安樂生活。

納卡的現況如是，那麼未來呢？納卡人怎麼想？我們在一份英語的旅遊資料中讀到：納卡不可能回歸到阿塞拜疆，她的未來只能由全體納卡人民意願決定。這也是亞美尼亞官方的立場（見亞美尼亞總統網頁 ）。或許一位亞美尼亞朋友回應得最直接：納卡的未來當然是與亞美尼亞統一！

「納哥爾諾・卡拉巴克戰爭」（Nagorno-Karabakh War）另一個持份者——阿塞拜疆的立場也清晰易見：這是亞美尼亞人違法國際法的佔領（聯合國也有數個針對亞美尼亞佔領的議決），亞美尼亞的軍隊必須撤出離開納卡。戰前生活在納卡的阿塞拜疆人必須能回到原來的家園 。

兩國在納卡的需要與立場看似南轅北轍。難怪這個「凍結衝突」已經膠著二十多年。還好今年9月中，亞美尼亞政府談及歸還原非納卡屬地（the territories surrounding Nagorno-Karabakh）予阿塞拜疆的問題。筆者相信，隨著亞美尼亞希望深化與歐盟的合作，她會在處理納卡問題上以更多角度去思考回應。長遠而言，擔任中立角色調解納卡問題的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明斯克工作組（Minsk Group）需要繼續發揮它的功能，以妥善完滿的處理這個「凍結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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