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後】重遊泰山 回想37年前苦樂點點

撰文:梁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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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遊泰山是 37 年前的事了。那時剛畢業,夥同幾位同學便到大陸神州行。由於一眾夥伴都認為「不登泰山非好漢」,我們便買了硬座火車票從廣州坐到上北京,然後落濟南,再轉車到泰安,直趨神往已久的泰山去。
37 年後的今天,因為太太說退休後一定要重遊泰山,於是我倆便結伴此行。今次我們先飛青島,休息了兩天,才乘汽車直達泰安;然後再次登上泰山。

泰山黃昏(相片由作者提供)

行在泰山

登山「熱到出煙」 全身濕透

記得上次登泰山,我們只能靠雙腳。要上山便只能在山腳「一天門」旁的石階小徑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記得當天我們清晨 5 時已抵達泰安火車站,整頓一下行裝,便要徒步登山。幸好當時各人還年青力壯;從山腳的「紅門」入,一直走至「中天門」,稍為休息,再爬上那斜度超過 45 度的長命石級「十八盤」,然後再登「南天門」,到達山頂時已是黃昏時分。不過登頂的滿足感至今仍留腦海。

如今登泰山便不再需要那麼腳踏實地了。你大可以汗不出、氣不喘便能扺達山頂。因為你只需在泰安的「天外村」買票乘巴士到「中天門」,然後再轉乘索道便可直達「南天門」。這樣的登山方法確實也極具吸引力。但是,太太卻堅持,不走路不算登泰山,於是我們便選擇了一個折衷的方法;先坐巴士到「中天門」;然後爬上去。

泰山挑夫(相片由作者提供)

和 37 年前比較,今次上山的路程真是短得多了。但是仍然要在 2000 多級陡峭的石級上爬行兩個多小時,對我們這兩個已合資格購買長者半價優惠票的人來說,也實在不得不說:有點挑戰。尤其在當地少有的 35 度高溫下,我們走不上幾步已全身濕透。最想不到的竟然是連太陽眼鏡也不能戴上,因為臉上冒出的熱氣,總是把眼鏡片蒸得䑃朧不清。這真讓我體會到什麼是「熱到出煙」呢!

不過,我們最終也只是用了兩個多小時便能抵頂了。雖然在中途亦曾數度停下來「抖抖氣」,不過我們對自己的表現總算滿意,尤其是看到與我們差不多同一時間起步的幾個年青小伙子竟然喘氣頻頻、尾隨於後。我忍不住向老妻自誇一下,這一年來參加了的體能訓練課程確實有其功效。不過正當有點自喜之際,看見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迎面而來,她神態自若、輕輕鬆鬆的從那些陡峭的石階走下來。老妻看見也忍不住截停了她,更與她搭起訕來。老太太告知今年已 79 歳,今早清晨已開始走路上山,耍玩之後、現在正要下山。我聽了之後,由衷地向她舉起大拇指以示佩服。不過,老妻卻立即轉過頭來問我:「約定你 79 歲再次跑上泰山,好唔好?」

對此,我未敢回應。

衣在泰山

泰山顛上看日出 寒風凜冽

說起熱,我們今次真是全無準備。相反因為常聽人說,夏天的青島是挺涼快舒適的。所以我們也有點帶着避暑的心情而來。怎料飛機還未降落青島流亭機場,已聽到機長宣布:當地氣溫 36 度。走出機場,就感到熱氣撲面,連呼吸都好像要加倍用力。青島的街道竟然像點了火的熱鍋,真擔心多留一陣也會被烤熟。

店舖門外放着一堆一堆的出租棉大衣。(相片由作者提供)

雖然如此,我們仍然堅信往泰山應是另外一回事。因為上一次在泰山山頂看日出時,冷得我們全身顫抖。記得當時已弄來一件棉大衣,但是蓋在身上,也好像只是掛了兩塊大石頭,一點也抵擋不了泰山顛上凜冽刮肉的寒風。因此,在上山前,老妻和我都各自塞了那件厚羽絨在背包內,我還多帶了冷手套和冷帽呢!而當我們爬到上南天門,看到店舖門外放着一堆一堆的出租棉大衣時,更下意識地按一下背包裏的羽絨外套。真好,幾經辛苦也總算是把它揹了上山,相信明早看日出時,一定能大派用場。

所以當翌日清晨 4 時爬起床準備外出看日出時,我想也沒有多想便將那件羽絨外套及風衣都穿了上身。但怎知走不上兩步,已心知不妙,因為我就好像是在桑拿室內再多蓋兩張出煙的大棉被一樣;氣也放不得出來。由於我當時要拿相機、鏡頭和三腳架,真是想甩也甩不掉,故此,一路上我也唯有施展忍功。

真是沒想到,地球暖化竟然已從地面直襲到泰山山頂上去了。

真是沒想到,地球暖化竟然已從地面直襲到泰山山頂上去了。(相片由作者提供)

食在泰山

山頂繁榮 冷天仍遇黑蒼蠅

泰山山頂現在真是「繁榮」多了。多間酒店、旅館、餐廳都開進了「南天門」及「天梯」一帶。在晚飯時分,各店都派人在門前開大咪高峰拉客:「美味烤羊肉、各式米飯、山東麵條、刀削麵、巧手小菜……」。更有 24 小時開放的餐廳,經過店門,你或許要掩耳,因為實在是太吵了。

記憶中的泰山山頂真是冷清得多。當時爬到上山頂,只見那僅有的幾間食肆,因供餐時間已過、全都關了門。所以當又餓又渴的我們,看到山邊還有一位大嬸捧着鐵桶擺賣熱粥時,她簡直是我們的救星。各人搶着要了一碗之餘,還趕緊追問:「就只有白粥嗎?你還有沒有其他有饀料的粥賣呀?」

其實大嬸賣的,不像粥。它更像白稀漿,因為無論我們怎樣掏也掏不到米渣,更不用說有什麼肉糜了。不過,記得當時眼睛仍然鋭利的老妻,瞄了我那碗粥一眼後,悻悻地說:「唉呀,你就好彩啦!你果碗多咗啲料,有幾粒豆豉,我哋果啲,白晒晒、乜都冇!」

聽後,我也不禁沾沾自喜。不過,在慢嚼細嚐之下,卻發現原來碗裏的「豆豉」是有爪有翼的──那不正是山東地道的「黑蒼蠅」嗎?

對於此事,其實至今我仍有幾點不明:泰山頂上已經那麼冷了,為何還會有蒼蠅?那些蒼蠅究竟是在山上的,還是從山下帶上來的?為什麼牠們全都要聚在我的碗內呢?難道牠們不可分散一下嗎?

泰山山頂有多間食肆進駐。(相片由作者提供)

住在泰山

昔年資源匱乏 謹記專心「辦事」原則

現今泰山頂上的住宿真是好得太多了。年少登山,其實是沒有太多考慮住宿的問題;當時都是見步行步。記得我們都是登山之後才找住宿。不過找到的房間是沒有廁所及淋浴設備的。水也只是每人每日一個面盆。因此洗手、抹身、洗臉、擦牙都是用這面盆裏的水,旅館是不會多發的。其實這也難怪,因為泰山的每一樣物資,都要由挑夫,逐件逐件、逐步逐步,從山腳挑上山上來。試問在這麼匱乏的情況下,我們又怎能不將就一下呢?

不過說到底,我覺得最難將就的還是廁所。記得我們租住的旅館,在樓層內部是沒有廁所的。若客人需要去廁所,便要走出旅館的後門,再向前走一段小路,然後到旁邊的一個小茅棚去。已記不清那個小茅棚內究竟再有沒有細分男廁或女廁,總之,那個茅棚內的「廁所」是沒有間格的;裏面亦是空空的,只有四邊泥牆。至於廁所的地下,或許從前是掘有下凹的坑,但所見已被屎尿填得平平;甚至是高高凸起、左一堆、右一堆。因此,一時間,當你推門入厠時,你是真不知如何落腳。不過你只要稍為回神,便不難發現地上那幾塊叠高了的紅磚。相信如果你平衡力是好的話,只要你小心踏到紅磚上,慢慢蹲低,快快解決,那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不過你必須謹記專心辦事的原則:盡量避免分神掩鼻、或往屎堆裏看;因為在屎堆中翻滾的肥大糞蟲,往往都是會使人分心的。

今次預訂的雲巢賓館,位於南天門,它應是眾多賓館當中開業最短的一間。(相片由作者提供)

帶着這樣的住宿印記來到今次預訂的雲巢賓館,我們真是有點喜出望外。雲巢賓館同樣位於南天門,它應是眾多賓館當中開業最短的一間。我們在網上預訂了一間雙人套房。來到時發覺雖然房間不大,但是佈置簡潔清雅,設備亦一應俱全;有抽水馬桶、淋浴間、全天候熱水供應、冷暖空調、電熱水瓶、潔白毛巾、臥室拖鞋等。所以當我在泰山山頂上,扭開花灑水龍頭,享受着熱水淋浴時,真是由衷的感動。而且當安頓後往外走,我發覺原來還有很多人在南天門廣場一帶,席地過夜。夜裏的泰山山頂,真是多姿多彩啊!

重遊下的泰山,衣、食、住、行都着實有很大的轉變。或許下一次重遊時,我仍然能在這幾方面找到變化。但是我深信泰山的氣、勢、神、態是不會變的。經過了這麼多年,泰山依然令我神往。歲月的流轉,只有使我更感到泰山的恆久和松柏的蒼勁。人的生命真是非常短暫。面對泰山,我們只有更謙卑。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