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鎮隱居記(三):晾衣大洞

撰文:鄭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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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在此:
【龍鳳鎮隱居記(一):搵屋中伏】
【龍鳳鎮隱居記(二):斗室屋主】

這是龍鳳鎮,這是農夫的家。我跟隨農夫的視線,向這個未來會住上好一陣子的斗室,行了一次認真的注目禮。

破舊蠟黃的牆壁、地板白花花的刮痕,都是預料之內。我不能用日出康城或者半山壹號的標準,何況煥然壹居五百幾萬,都不過用空心磚。

最叫我嘩一聲的,是一個大窿!那個在網絡圖片看起來,能好好曬晾衣服的「空間」,我曾為它取名「洞」,原來,真是一個窿。就是硬生生把牆壁破開,得出來的窿。

我用詢問的眼光看着農夫,她如夢初醒:

「這個其實是窗來的!不過龍鳳鎮的夏天很熱,我習慣把窗拆下來,那風才可以跑入屋呀。」

我由衷的笑了,因為我也曾覺得窗是很礙事。不論把它開得幾盡,總還有很多條條框框,感覺把風遮擋着。只是我從來沒想過,拆窗,可以如此乾脆。

我其實轉數不算快,但另一個問題隨即跑到嘴巴:

「打颱風的話,能夠活命嗎?」

農夫由始至終都是一臉理所當然:

「如果太大雨,你便把窗裝上去吧。」

然後她移開電視機,展露出兩扇大玻璃窗,我直覺那是豪宅才有的尺寸。

農夫說:

「首先你要深呼吸,因為這兩塊玻璃很重的。」

她挺直腰,曲着腿,擺好姿勢,深呼吸,把兩塊大玻璃扛上並在「大窿」的邊緣著陸,

「你要先在這裏借力,否則不夠力再托上去。」

跟着,她向我示範了 4 個 steps,就是如何把兩扇大鋁窗,在不用螺絲或者螺絲批的情況下,徒手像摵個橙那樣輕鬆的嵌上去,又拆下來。

「懂嗎?」
她把窗裝上又拆下,駕輕就熟。

即使對她來說已是食生菜,但她仍然揮汗如雨,因為龍鳳鎮的 8 月,實在是吸一口氣,鼻翼都會冒汗。

如是者,我按着她的提示,學着把窗裝上去,拆下來,在哪個位置必須借力回氣,在哪個一瞬間必須把頭伸出去,確定窗的軌跡沒有卡住昆蟲屍體。

望出去天邊,深藍的夜色,襯托住渾厚嘈吵的蟬鳴。的確有一刻我懷疑,龍鳳鎮,真是能安居的地方?

「美琪⋯⋯呀不,你叫美什麼?」

當我半個身子伸出去拆窗時,農夫在我背後這樣喊。因為我之前跟她 email 聯絡時,署名一直用 meichi,她用國語去讀,大概就把我當成美琪。

她看看錶,要趕回鄉間,臨走前拋下一句:

「冰櫃裏有好吃的香蕉冰棒,你隨便享用,全部都是我種的,是沒有農藥的蕉啊。」

本來應該喜出望外,但看見了咁多伏位之後,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

突然記起,她的電話號碼,為什麼是空號?我趕着在她踏出大門前問,她回過頭來說:

「其實我不用電話的,那個號碼,忘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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