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其琛逝世．博評】憶「錢七條」與鄭安國事件

前國務院副總理錢其琛日前去世，終年90歲。錢其琛曾經長期主管港澳事務，為香港人所熟悉。
這些天，香港各界憶述他為實施一國兩制所作的努力，其中提及著名的「錢七條」，令筆者想起了17年前的往事。

當時筆者在亞洲週刊任職，一天上午，港府保安局新聞組發來電郵，稱他們會安排獨家briefing ，請我們派一名編輯以上的同事前往。我致電新聞組梁黎艷明詢問。她說：「其實是想請你本人來。」她還說，保證是大新聞。人稱Mary姐的梁太處事慎密周到，傳媒界同行都比較信任她，我爽快地應承了。

翌日下午，保安局長葉劉淑儀在政府總部向我解釋當局對鄭安國事件的處理過程。鄭安國是香港中華旅行社總經理，實際上是台灣當局在香港的最高負責人。他1995年來港任職，兩個多月前簽證期滿，卻不獲准續簽，只好離任回台。對他被拒簽的理由，港府一直不予透露。其繼任人張良任的赴港簽證也遲遲不批出，令中華旅行社總經理的職位懸空了兩個多月。事件在台港兩地引起高度關注，各傳媒紛紛致電保安局查詢。保安局遂決定透過亞洲週刊一次過解釋清楚。

坊間猜測，鄭安國不獲簽證，是因為他在香港電台「香港家書」節目為李登輝的「兩國論」解畫，激怒北京。葉太表示，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主要原因是他的活動超出了中華旅行社申報的範圍。至於張良任，葉太表示，他尚未向港府正式提出簽證申請，台灣當局就在報紙上高調宣稱「由張良任接替鄭安國任陸委會港澳局局長，待行政院批准後赴香港履新」。葉太表示，這樣做只會令特區政府尷尬。

葉劉淑儀強調，這些問題要按照「錢七條」來處理。錢其琛在1995年發表《香港涉台問題基本原則與政策》，表明中國政府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後，港台兩地的民間交流，包括經濟文化交流、人員往來等基本不變；台灣駐港機構及人員可繼續留港，但要嚴格遵守《基本法》，不得違背「一個中國」原則，不得從事損害香港安定繁榮以及與其註冊性質不符的活動，錢其琛並表示，歡迎台灣在港機構為國家統一和保持香港繁榮穩定作出貢獻。

在香港回歸後過渡期，台灣當局對1997年後在香港的活動空間憂心忡忡，台灣駐港機構更有打道回府的準備。錢其琛針對這一狀況申明，在一國兩制的條件下，港台關係可以維持現狀，但須符合一個中國原則。錢七條發表後，台灣方面再沒有提撤退了。

事實上，限制台灣駐港機構活動範圍並非新鮮事，港英當局一直嚴格限制中華旅行社等機構的活動，強調其活動不得令香港政府尷尬。葉太當天透露，鄭安國的前任黎昌意1995年由港督彭定康親自下令縮短居留期，被迫離港。理由也是「其活動超出註冊範圍」。

自從李登輝發表兩岸是特殊國與國關係的論調後，兩岸關係急劇惡化。雙方透過兩次辜汪會談建立起來的互信幾乎喪失殆盡。這一大環境不可避免地影響特區政府處理港台關係的態度。事實上，港府當時在處理台灣人士入境的問題上有點進退失據。例如，馬英九以政治大學副教授的身份來港時被拒入境，但他出任台北市長後來港，卻獲准入境了。筆者就此事向葉太提問，她也講不出所以然來，只說「港府審批台灣人士入境，一方面要考慮其本人情況，另一方面也要考慮當時香港的整體形勢，一次不批准入境不等於次次都不批。反過來，現在批准了，也不等於以後次次都批准。」葉太還強調，批誰入境不批誰入境都由特區政府決定。從當局的處理手法看，她說的是實話。此事反映回歸初期，香港人的高度自治權獲得相當程度的保障。不知港府現在是否還擁有這種審批權？

其實，鄭安國在主持香港中華旅行社期間，在推動港台關係發展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他是台灣官場屈指可數的廣東籍官員，來港後廣交朋友，對香港市民赴台旅遊、經商和讀書等都盡量予以方便。因此就連吳康民、馬力等左派人士都為他求情。順便指出，他是個堅定統派，回台後曾任馬英九市長辦公室主任，陸委會副主委等要職，始終力撐九二共識。

本人對葉劉淑儀的採訪發表後，中央社駐港記者張謙兄發專稿推介，台灣各大傳媒都予以轉載。後來筆者在一個飯局見到葉太，她向我表示感謝：「大作發表後，沒人再來煩我了。」事實上，經此事後，台灣駐港人員都比較謹慎，不再輕易亮官方身份了。

這是回歸初期港台互動的一段小插曲。在過去八年中，兩岸關係發展神速。大陸對台辦主任和台灣陸委會主委現在已以職務互稱，中華旅行社升格為台北駐港經貿文化代表處，港府也在台北建立了相應機構。這是當年所不敢想像的。可惜的是，這一進程因台灣政權更迭而受阻滯，當年的一幕又有可能重演了。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