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Old】什麼是退休先兆? 當你志趣轉變時

撰文:馬傑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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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真是想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都是由個人興趣出發,出版論文得心應手,就這樣渡過了十多年充滿刺激與挑戰的學術生涯。然而,到了50歲左右,問題便來了,曾經熱愛的東西忽然失去了吸引力,連我自己都不明所以……
馬傑偉@五十歲後
馬傑偉的畫作。他在中大教學十多年,一直興趣先行,出論文得心應手,沒想過關斬將問題。怎料,一天,縈繞半生的志趣與熱情忽然消失了...

我在大學從事教學研究20多年,慶幸沒有遇到重大挫折,甚至可說是一帆風順。今天要取得大學教席,競爭十分慘烈,門檻之高令人望而生畏。當年我幾乎是沒有承擔任何求職壓力。1993年入讀英國倫敦大學金匠學院,追隨名師 James Curran 門下,兩年高速完成博士論文。老師憶述,在我之前,倫大只有兩位學者能在兩年取得博士學位,分別是 LSE Political Studies 的 Professor Bob McKenzie 和 Professor Richard Rose。我之所以拼命完成論文,皆因入學時已有妻女,家庭負擔不容許我騰出三至五年優悠就學。撰寫博士論文不能靠捱夜衝刺,而是耐力的考驗。當年以跑馬拉松心態,每早9時苦幹到晚上,其間跑步一小時,堅持不開夜車,周末與妻女遊山玩水,以保持平穩而高速的寫作進度。

年輕時刻苦律己 用兩年完成博士課程

畢業前一年已開始在中大母系兼課以幫補生計,並順利轉為全職老師,在1995年開始教研工作。今天大學教員為出版論文而疲於奔命,大大小小的會議,繁瑣細密的建議書及報告表,很容易握殺研究樂趣,令不少年輕學者忘記初衷。回想當年,做學術十分單純,本著熱誠以及對社會事物的好奇心,任助理教授壓力不大,撰寫研究計劃書完全出於求知 、求學的心態。當然,壓力是有的,但都是正面的壓力,例如學術規格要遵從、在國際會議發言往往怯場、上課表達不好會情緒低落。但這些都是學術生涯的磨鍊,其實不足掛齒。

猶記得1995年10月,獨自由香港到倫敦參加博士論文答辯。乘地鐵轉火車到 New Cross,步出車廂時冷風撲面,地上薄薄一層水氣,是英倫慣常的濕冷天氣。懷著緊張的心情步入試場。導師 James Curran 坐在後排,只能觀察不能參與對辯,考官是兩位老教授,坐在老式的實木書桌旁。我客氣報上名來,主考的教授隨即站起,把我弄得一頭霧水,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握手祝賀,笑稱我已拿到學位,完全不必答辯。多年來我都沒有多說這次難以置信的考試。到今年回顧自己過去,與妻子談起,她才第一次知道詳情,還笑說:「你當年沒有『中年得志』,不可一世,想必是少年挫折磨鍊出來的。」我想一想也是。由20歲到35歲,15年兜兜轉轉,轉校轉系轉工,一直在尋尋覓覓,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直到我在香港電台工作,在中大兼讀傳播學碩士課程,才尋找到我能全情投入的學術工作。

中年繼續挑戰自我 直至一天忽然興致全無

在中大新傳學院的頭6年,努力教研,爭取實任,要拿到長期合約當然是生計所在,壓力不輕。但那年頭我沒多想飯碗問題,因為研究是我熱愛的工作,大學給予教授們很大的自主空間。那時真是想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都是由個人興趣出發,出版論文得心應手,從沒想過能否過關斬將的問題。壓力不是來自大學行政及評核機制,而是來自內心的要求,一心要把論文寫得有血有肉,突破偏見 、增進關懷。就這樣渡過了十多年充滿刺激與挑戰的學術生涯。

然而,到了50歲左右,問題便來了。我開始不那麼熱衷於抽象理論。曾經熱愛的東西忽然失去了吸引力,連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當時已由副教授晋升為教授,其實也可以休養生息,努力教學,保持平穩的學術寫作。但我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志趣轉變也不自知,老是要求自己要像當助理教授時充滿活力和衝勁。到現在作了退休的決定,回望「少老危機」才較為清楚過去幾年的心理變化。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