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Old】重新認識愛情:自我領悟的婚姻哲學,原來不及格

撰文:馬傑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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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五十多歲的人來說,愛情這個話題,談起來似乎有點難為情。
我本來以為,到了這個年紀,感情事,平淡是福,刻骨銘心的戀愛,早已是如煙往事。若然感情有何遺憾,時間是最好的治療。
但原來,到了不惑之年,感情的疑惑又敲到門前來。

(作者提供圖片)

少年人的愛與慾,感覺強於理智,遇上心動的對像,心灼心焦,想盡方法接近,身體指揮腦袋,不知何故,會做出種種天真的傻事。回想起來,那些陳年情事,只存於「少不更事」的昨天。

那年情事 天真爛漫

第一次約會,那年我二十出頭,相約女友到鹿頸遠足,是秋風送爽的季節,我們走到谷埔的海邊,自備蠟爐與茶具,在石灘旁煮一杯熱烘烘的奶茶一起品嘗,倒不是要討好初戀情人,而是確實喜愛鹿頸內海無風無浪的靜水。還記得我用文藝青年的腔調,邀請她細聽潮水泊岸的細碎清音。

除了鹿頸,大澳水鄉也是我倆經常流連忘返的地方。那年大澳遊人不多,渡輪由中環開出,到大澳船程約三小時,我們經常在塌陷的海堤看日落,漫天橙黃色的晚霞,不徐不疾幻化紫紅,很快暮色四合,黑森森的天幕散佈碎鑽似的繁星。戀愛是溫柔的經驗,有若和風輕拂,在最敏感的年齡打開心靈的窗口,當伴侶肯定地說出我願意三個字,彼此很真心地希望能給予對方一生的幸福。

我們的婚禮是終生可以回味的快樂經驗。我知道不少夫妻結婚時都會遇到小衝突,甚至為了種種安排意見不合而大動干戈,但我和妻子的婚禮就好像參加別人的派對,所有「情節」均有兄弟姊妹安排。我們還記得,飲喜酒的時候我們在遊戲作樂,要勞煩親友催促我們到堂前拍照。

照顧女兒 事業奔波

結婚之後我們很快有了小孩,這都不在計算之內。工作生活打亂了,短暫的二人世界起了巨大的變化。女兒的出生令我更心急追求成就,在電視台做超齡助理編導,在劇集出街前的那個月,每天工作差不多二十小時,回家睡兩小時就只可以看看女兒熟睡的可愛模樣。及後工作穩定了,我們夫婦都把感情傾注在女兒之上,小學中學,各種成長遇到的問題,我倆都伴在女兒身邊。

在親友眼中我們是模範夫妻。我年輕時走過一條頗長的窄路,在中文大學中途輟學,在神學院讀書最後沒有肩負神職。外父是傳統觀念很重的大男人,對他的掌上明珠下嫁一個事業兜兜轉轉又其貌不揚的小男人很不是味兒。他沒當面反對,只是默不作聲但心有不甘。為此,我很感謝他的寬容。

直到我取得博士學位,在中大取得教席,他在某一次茶聚,多年來第一次叫我一聲:「馬仔,飲香片嗎?」我才恍然意會他多年耿耿於懷,見他女兒守得雲開,丈夫可以得到親友認可,他才老懷安慰。當然妻子從來不會用世俗的眼光衡量我的成敗。

在中大任職後,與父母家人攝於大學圖書館外。(作者提供圖片)

遷就忍讓 B-grade愛情

自此以後,我被親友肯定是個好丈夫、好女婿、好父親、孝順仔。我本來也如此認為。還記得,我很自豪地領悟出一種愛情哲學——最好的婚姻、最好的夫婦關係,就是B-grade的愛情。激情過去,年紀漸長,能夠平平淡淡地生活,互相遷就,不追求深刻浪漫,B就是最佳狀態。周末夫婦到西貢午膳,各有心愛的雜誌與讀物,可以不必應酬對方,安靜的相伴一個下午,這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婚姻。妻子也為了遷就我,而漸漸適應這樣的關係。我們卻不知道,雖然是很親近的一起生活,但內心卻像活在不同的世界。這種距離是我們最近兩年才意識到的。自以為B級的成績,其實已到了不及格的邊緣。

五十歲後,人生必須面對的事業與家累,漸漸安頓下來;老夫老妻的視線,由謀生置業以及養兒育女,轉移到彼此共同生活的關節點上。以往隱藏的性格矛盾,很容易在柴米油鹽的生活小節之中表現出來。更嚴重的是,驀然回首,枕邊人似是一個陌生又親近的舊同窗,年輕時原是十分熟悉,互相傾慕然後組織家庭;半生勞苦,轉眼已見白頭,卻才發現彼此的心靈,經過歲月的沖擦,已不知不覺相隔一道深幽的鴻溝。

銀髮族離異的趨勢,在自由開放的城市愈來愈普遍。為了子女與家庭,夫妻忍讓半生,如今子女離巢而去,沒必要再忍讓下去。也有不少案例,退休前夫妻各有工作,退休後家庭變成兩人的戰場。愛情無從說起,厭惡反而不斷滋生,不得不拿起勇氣,確認感情的距離,重新考慮是否一起生活下去。

五十歲後,愛情不翼而飛?還是再現生機?

【下回:開放自我,讓心靈再一次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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