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繼歡病逝．博評】「賊王」用的槍，真的是AK47？

一代賊王葉繼歡日前病逝，剛剛奪得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輝煌成績的《樹大招風》，大概可以令葉氏含笑於九泉了。
葉繼歡從1991年至1993年，三次與同黨手持自動步槍械劫金行並與警方駁火，其中1993年那次在彌敦道一夫當關的形象，已成為歷史定格，也是影視作品最喜歡山寨的原型。
然而他當年手持的武器型號特徵，廿多年來都人云亦云，坊間一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八九十年代省港旗兵活躍香港，亮相最多的首推黑星手槍，據說1996年葉繼歡中彈被捕後，也搜出過黑星。所謂黑星實際上是中共歷史上，影響最深遠的1954年式戰鬥手槍，2010年後已全部退役。54式來源有趣，1954年山寨自蘇聯托卡列夫TT33，北韓現役的68式等仿製品皆出自同門。而TT33則是1930年山寨改良自美國一代名槍高爾特M1911A1，1951年已全部退役。

同年中國為韓戰急需，偷偷山寨TT33稱為51式，但質量差劣，現已是收藏界珍品。戰後經正式授權才開始量產54式，不料令它揚名立萬的竟然是省港旗兵。黑星一詞來自香港警方發明，源於槍柄上黑色握把銘刻的圓環五角星，但實際上中國生產的手槍多數皆有五角星防滑圖案。不過因為54式產量及影響力太大，服役超過半世紀，幾乎成為中國手槍的代名詞，蓋過了蘇製原裝貨。該槍裝8發51式手槍彈，連子彈重約一公斤。射擊時聲響和後座力很大，不經長時間練習很難擊中目標，其機械可靠性僅一般，與蘇製原裝貨差不多。

令葉繼歡威名遠播的自動步槍，必須花時間釐清概念，才能杜絕以訛傳訛。首先新聞界至今仍稱之為「重武器」，徒令海內外嘲笑。任何稍具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手槍、步槍甚至上百公斤的重機槍等步兵武器，全部都歸類為輕武器，只有香港新聞界例外。

另外流行稱為AK47亦不太準確，最多只能勉強達到廣義標準。因為它的發展脈絡及細部，與原裝AK47有異，本身就是一個產量數以千萬枝的獨立旁系分支槍族，有自己的國際影響力。這一稱呼來自當年交火時警員的約定成俗，但它的真正制式型號是1956年式衝鋒槍。但又要注意衝鋒槍在輕武器概念上，屬於發射手槍彈的自動連射武器，與可以選擇單發、連發射擊，使用步槍子彈的自動步槍/突擊步槍不同。換言之中國本身對該槍的命名同樣是大錯特錯，應該正名為56式自動步槍／突擊步槍才正確。

之所以把步槍誤稱為「衝鋒槍」，源於六十年代毛澤東一言九鼎。他老人家及老一輩打江山革命家，覺得自動連射武器只有機槍和衝鋒槍，步槍就應該一發一發子彈地打。況且當時國家不富裕，不應該全軍配備這種高射速武器，所以硬要將之歸類為「衝鋒槍」，且硬要為它配套蘇軍當時準備淘汰的SKS半自動步槍。這種情況與自動步槍的發源地德國相同，毛澤東與1943年希特拉的思路亦一樣。結果1956年同時生產出56式自動步槍和56式半自動步槍，亦成為外軍笑柄。前者在軍中稱為56衝，後者則稱為56半來加以區別。中國輕武器影響最為深遠的56式時代，由此揭開序幕。

與54式手槍類似，56衝來源自AK47，而後者又源自納粹德軍StG44／MP44突擊步槍。56衝一開始外形就與AK47不同，生產工藝幾年後亦拉開距離。前者採用摺疊式長釘形三棱剌刀，與AK系列可拆除多用途刺刀有別，不過葉繼歡的槍已拆掉刺刀。原裝AK47 1959年已停產轉而生產AKM，且服役時間很短。最初56衝槍機沿用AK47工藝，由鋼板銑削而成，浪費大效率低。直至1964年從東歐獲得AKM技術後，才學會整體衝壓，即俗稱的啤出來。但與AKM槍口不同，56衝始終毋忘初衷。所以它既不同於AK47，也不同於AKM。

目前仍珍藏在美國，曾被當作第一枝繳獲越共AK47的56衝，後來說明牌已更正為中國生產的突擊步槍，八九十年代該槍在美國民用市場極為暢銷。它在55年前中印戰爭首戰大獲好評，可惜毛澤東一言九鼎，文革中只配給班長副班長，後來令解放軍在中越戰爭，吃盡大量出口越南56衝的虧。該槍最後一次大規模登場，就是臭名昭著的六四事件，天安門母親多數冤魂，就是慘死在56衝之下沉冤未雪。目前該槍唯一的出口生產線，仍在重慶296廠低速運轉。

對老香港來說56衝並不陌生，除了葉繼歡，50年前六七暴動，中共武裝民兵在沙頭角槍殺港警，就有其身影。如果把56衝勉強納入AK47，則冷戰時期世界三大名槍都曾在港出現。駐港英軍戰後大部分時間，都採用比利時FN FAL自動步槍，該槍曾參加35年前福克蘭戰爭。香港警方自六十年代中期開始至今，一直配備AR15即M16自動步槍。加上葉繼歡帶來的56衝，三大槍族曾經同時有兩種在香港並存過。

無疑葉繼歡當年持槍掃射的動作好型，外形亦酷似飛虎隊。但真正的英雄其實是只有0.38左輪，火力不成比例，仍冒死救人抗賊的警員們。《樹大招風》導演之一歐文傑，認為葉繼歡沒有殺傷警員，是只求自衛似有惻隱之心，其實出於對他所持的槍械不了解。

首先AK槍族射擊精度/子彈密集度，受限於生產工藝本來就不高，只能保證200米左右較高命中率。影像所見葉繼歡當時，真的把56式當作衝鋒槍，作為掩護撤退的火力壓制武器，作毫無準繩的腰際點射。為便於攜帶又拆掉可抵肩作準確射擊用的槍托，在它較強後座力作用下，晃動得沒有多少命中率可言。不是他想打不中，而是這樣射擊不大可能打中，只是其火力看上去可怕而已，當然絕不能因此否定當年前線警員的勇氣。

擱筆前lS又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發動恐襲，疑似AK47又留下新的血債。難怪AK之父卡拉什尼科夫晚年，對該槍的殺戮也有歉疚。上億枝冷戰標籤和集體回憶的AK大家族，未知何日才能全部停火、鑄劍為犁？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