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嫲煩家族2.影評】年紀愈來愈大的感慨 你我都身同感受

撰文:馮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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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資料,山田洋次導演的《嫲煩家族》(家族はつらいよ,2016), 日本上映時,收 13.8 億日元票房,入場人次 120 萬,成績算十分好。這部戲,我是早場時段,於百老匯電影中心觀看。印象中,觀眾雖然不多,但散場才發現,原來有不少是日本人。其中,上年紀的佔大多數。

《嫲煩家族》是講平田一家,老妻平田富子(吉行和子飾),向丈夫平田周造(橋爪功飾)提出離婚。而這,竟然是她的生日願望。因事出突然,事件令長子、長女兩家人,還有準備結婚的次子,感到震驚和煩惱,不知如何面對。這是一部喜劇片。

嚴格來說,山田已經接近二十年,沒有執導同類型的片種。又或者應該講,自合作無間,拍攝過 48 集《男人之苦》(男はつらいよ)系列片的演員渥美清,在 1996 年去世之後,他的作品方向、氛圍,便開始有微妙的轉變。例如,合稱「武士三部曲」的《黃昏清兵衛》(たそがれ清兵衛,2002)、《隱劍鬼爪》(隠し剣 鬼の爪,2004)還有《武士的一分》(武士の一分,2004),以其創作生涯講,無論類型、表現,都極富突破性,是當代武士片,傑作中的傑作。往後,山田好幾部戲,主題都涉及二次大戰,人性描寫固之然細膩、幽默,可是當中,對戰爭的批判,比過去更加鮮明和強烈。

山田有相當深的製片廠經驗,技巧十分扎實。不過,亦由於他一直踏實地拍攝電影,不搞藝術探索這一套,因此,有一段頗長時間,他與他的作品,只被視為熟手技匠的傳統產物。翻閱文獻,才知道,原來 1954 年進入「松竹大船製片廠」的山田,同期的是大島渚。另,篠田正浩比他早一年入社,而吉田喜重、石堂淑郎等人,1955 年也加入「松竹」,成為了同事。一開始,山田就決定走大眾化路線,意志相當堅定,因此,當大島渚等「新浪潮」人,即使捲起前衛的藝術思潮,他也不為所動。

山田已經接近二十年,沒有執導同類型的片種。(《嫲煩家族2》宣傳圖片/cinema-life.net)

記得《東京小屋》(小さいおうち,2014)上映的時候,在朋友的圈子之內,引起過熱烈討論。這部電影,是關於戰爭時期,兩女一男的禁忌戀情。故事裏面,女主人時子(松隆子飾)、女傭多喜(黑木華飾)、與時子丈夫的下屬正治(吉岡秀隆飾)之間,其實隱藏着背德的愛慾。由於憶述的角度出自多喜,究竟她有沒有說出真相呢?又例如正治畫的畫,與多喜掛在牆上的,是否同一張呢?為什麼戰時和戰後,這張畫的繪畫風格,會有明顯的轉變?還有,晚年多喜(倍賞千惠子飾)回顧「歷史」之後,理應釋懷,卻被姪孫健史(妻夫木聰飾)偶然看到,多喜哭至肝腸寸斷的背影。這背影,是否有另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呢?事實上,健史是抱着這不解的疑問,整部戲才結束。山田故意以不着痕跡的留白處,為表象背後的人性幽微,埋下伏筆。所謂真實與謊言,歷史是什麼等問題,《東京小屋》都一拼提出。我認為,這的確是山田最有趣、最具藝術性的電影之一。

說回《嫲煩家族》,它的戲劇處境,有系列片的基礎,所以得到回響,自然會開拍第二集。雖然影片本身,人情味濃,娛樂性足夠,不過套路的痕跡多,看過之後,並沒有放在上心。到《嫲煩家族 2》上映,聽說成績只屬一般的時候,便提不起太大興趣了。不過,基於是山田新作,覺得還是要到戲院看看,關注一下。戲裏面,主角周造,偶然重遇久未露面的老同學,因而相約一聚。之後因酒醉,周造帶他回家,順便繼續緬懷少年時代。第二天,老同學在睡夢中過身。周造一方面驚訝,但另方面,更多的是感慨。他說他的一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跟所有人一樣,曾經年輕,嚮往未來。可惜運氣不好,婚姻、生意都失敗,人生不斷向下滑,最後在回憶之中,就此結束了平凡的生命。

《嫲煩家族》的戲劇處境,有系列片的基礎,所以得到回響,自然會開拍第二集。(《嫲煩家族2》宣傳圖片)

雖然我同意,《嫲煩家族 2》比上一集,預料之內的設計情節,明顯更加多。但這一幕,卻讓我不知不覺哭了。可能年紀愈來愈大,即將身同感受吧?其實,我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周造說的,在我剛過世父親的口中,有過類似的感嘆。

這電影,安撫了我的思念。謝謝你,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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