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來稿】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一段沒有關係的關係
文：楊靛
我們已經一起一年半了。
不，我們從來都沒有一起。
我和許多人一樣，曾經以為一男一女牽手、接吻、旅遊、共睡一張床、有權獨自留在對方的家、正日為對方慶祝生日，就必然代表兩人是「男女朋友」。事情卻不是如此絕對，這個時代我們擁有自由，我們可以去選擇兩個人相處的方式，結果我與這個男生，就在沒有世俗男女朋友「標籤」的情況下一起了一年半。
兩人的年紀都不輕了，我已經到了三十而立之時，身邊許多人都漸漸定下來，去年某夜我卻在電影院遇到他，說不上一見鍾情，但他初次見我時已對我甚有好感。接下來他一直跟我約會，無論他到哪裏公幹，都會發一些照片與我分享，頻率不算多，每天也就幾個訊息。
於是有天我喝光了一瓶紅酒，問他：「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沒有想那麼多。」他說，「現階段我其實不想要女朋友。」
那刻再斯文的我都想爆粗，可是我還是很鎮定地說：「那你當我是什麼？SP？」
「不是，我很喜歡你，但我沒有那種可以讓你進入我世界的準備。」
（先生，你在說什麼？演文藝戲乎？）「那將來呢？」紅酒已經把我的臉燻紅了。
「將來，我不知道。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他語氣平淡無可判斷他的情緒。
當下我想，以後不要再跟他聯繫了。
當然，故事能說下去正因為：我又繼續跟他見面。
過了兩個月，我發 WhatsApp 問他：「喂，除了我，你還有跟別人睡嗎？」
「無。」
「那你如果跟別的女生睡，你要告訴我，因為我不知我能否接受。」
「OK，不要擔心。」
於是，我們就開展了這段並非男女朋友，卻是「exclusive」的關係。在愛情裏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太新鮮，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狀態可以維持這麼久。而當中，我每每有迷惘苦惱的時候。
沒有「女朋友」的標籤，我竟覺得如此沒有安全感。有時早晨我獨自留在他家裏，就瘋狂地尋找有沒有其他女生的痕跡；我每天在 Facebook 看他有沒有新加的朋友，他說去公幹時我都會確認他是否真的在外地，我花了許多無聊的時間，做無聊的事，大抵也不過「女朋友」這三個字。
但擁有「女朋友」的身份，就代表兩人能一直喜歡嗎？就代表忠誠嗎？也不然。
沒有「標籤」的關係，與雙方確認相比起來，是它可以感覺那麼輕。我們可以兩天不通訊，忙起來也可以一個多星期不見，我們沒有必要把對方放在生活的中央。於是，我們先排好其他計劃，才設法與對方見面，不是沒有思念，我是想念他的，他若一星期沒見到我也會熱情地發訊息找我，只是，我們的關係那麼輕巧，它好像不是愛情，但明明又是愛情。我們吵過許多次架，吵到我說出許多人身攻擊的說話，結果我們還是繼續聯繫，繼續看戲、散步、遠足、接吻、睡覺。
但我只在黑夜的時候才敢牽他的手。因為我還是記得，我不是女朋友。
我們兩人，明明是男女間的喜歡，這個東西不單單是友誼，卻沒有承諾沒有愛。
一年後，有次他口快快說：「我們之間的 friendship……」
「我們之間，你會用 friendship 來形容嗎？」我立馬說。
「不，我們應該是， a bit of everything。」
A bit of everything。一年半了，一點點友誼、一點點愛情、又親密、信任、慾望、理智、又意亂、或情迷。無所標籤的東西，多令人迷失，但又好像滿滿是許多可能性。
這一年半，身邊幾個朋友從認識一個男生／女生至拍拖卻又分手。
而我苦苦惱惱，恍恍忽忽，驚弓之鳥般卻又再迎接我與他的秋天。忍不住，我又問他：「喂，你真的沒有約會其他女生呀？」
「還沒有。」他回答。
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跟他說：「喂，那你未來三個月都不要約會，忍埋呢三個月。」
「Why？」
「我三個月後就會搬去第二度，我意思係去外國呀，到時應該唔會再見。」
他沒有回答我。
不要以為我在以退為進，我覺得既然他說清楚了不想要女朋友，我也沒必要再問，我們現在的關係是我們所能接受的。而我說不再見也不過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把這段感情結束。
我不喜歡他嗎？不是，我超喜歡他的。我喜歡他，喜歡他說時間說得那麼準確：「七時十八分見。」喜歡他享受生活、有許多朋友、喜歡與他討論左翼思想，喜歡他生病，因為他會變得份外依賴我，喜歡他的書架、也喜歡他充滿活力一直說笑話的時候。
但喜歡有盡時，我不能一直喜歡他。他說過，「我沒有讓你走進我世界的準備。」沒能走進他的世界，我也沒能愛他，沒有愛，喜歡只會慢慢下滑。
還是這樣就算了吧。
我跟他說，你想的話，這段日子我們多點見面吧。
他才回答我：「十月我差不多已排滿了，but I will try my best。」
現在是倒數三個月的第十八天。第一次，在面對愛情結束之時，我哭，卻發現自己沒有那麼悲傷。但我那些偶有保留的喜歡與快樂，也是實實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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