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為《La La Land》陪跑的奧斯卡提名電影們

撰文:翁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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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說今年的香港電影金像獎,有一個值得一提的現象,就是新人輩出,而且都默默對應着香港電影上一代的血脈,首當其衝的《樹大招風》是杜琪峯麾下銀河映像的作品,由杜口中的「銀河接班人」游乃海率領,三位導演許學文、歐文傑、黃偉傑,前兩者是香港演藝學院電影電視學院畢業,後者則是當年的樹仁學院新聞與傳播學系畢業,及後才遠赴英倫修讀電影,估計今年得最佳電影的機會最高。

《七月與安生》劇照

《七月與安生》導演曾國祥則深受彭浩翔影響,《七》由陳可辛監製,電影的質感及美學上很有陳氏當年UFO電影公司作品風味。《一念無名》的導演黃進則是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畢業生,師承譚家明,他的言志結合強調導演風格的作風,也令人想起譚氏。至於香港浸會大學傳理學院電影學院畢業的陳志發,則拍攝了他的處女作《點五步》,監製及攝影柯星沛正是當年陳果導演《香港製造》的攝影指導,電影的獨立精神及公共屋邨風味,也令人緬懷上一代獨立電影人的風骨,同樣成功突圍,在今年香港金像獎提名最佳電影。  

我會說,今年的香港老牌電影人在金像獎的「幾乎」集體缺席(除了周星馳及杜琪峯仍然憑《美人魚》及《三人行》這兩部口碑兩極的作品得到提名),並非偶然的事,觀眾和電影工作者,彷彿都在跟上一代電影人說:我們希望看到新的香港電影風貌。同樣地,今年在美國「奧斯卡」樹大招風的,就是《星聲夢裡人》(《La La Land》),基本上九成九會是今年的奧斯卡最佳電影及最佳導演。《星》片是導演的第三部作品,導演戴米恩查素 (Damien Chazelle)1985年出生,今年才32歲。

《星聲夢裡人》無論在形式上給人的愉悅感,及作為歌舞片承先啟後當代性,都是無出其右。

當然,《星聲夢裡人》有多「威水」,不用我再去贅述,然而現在在美國的呼聲,唯一能與之匹敵的,就只有《NASA無名英雌》(《Hidden Figures》),電影講述1960年代三位非裔女數學家,在「美國太空總署」火箭登上太空的歷史步伐中扮演重要角色,同時在保守而對有色人種歧視仍然嚴重的社會及職場上,三位非裔女性能者如何在「發揮所長」及「平權」的意義上同步得到彰顯。很多人不知道,這部電影在美國票房達一億三千萬美元,已經超越口碑驚人的《星聲夢裡人》,後者票房只有一億二千六百萬美元。當然,《星》片在全球票房表現上,有二億九千多萬美元,是《無》片的兩倍有多,但在美國本土上,《無》片的口碑可說是逐漸升溫,原因我認為有三:  

一: 特朗普總統上任後,他的白人至上種族主義右翼精神,令很多美國人汗顏,雖然特朗普在總統選舉上說盡拍非裔人士馬屁的好話,但都被視為是強搶民主黨選票的「抽板過橋」,上月(馬丁.路德.金紀念日前夕!)在Twitter批評民主黨非裔聯邦眾議員劉易斯(John Lewis)令他逐漸露出自以為是的本性(投他票的美國人有多少已後知後覺?),美國非裔人士的反歧視情緒正在高點。

二: 美國奧斯卡頒獎禮去年曾爆發反歧視風波,黑人影星韋史密夫(Will Smith)更因為去年奧斯卡演員提名名單內連一個黑人提名都沒有,而杯葛奧斯卡,說奧斯卡是「白人化」,以致今年奧斯卡在演員提名名單上大幅出現了黑人影星的名字,黑人主題的電影《NASA無名英雌》、 丹素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自導自演的《Fences》及《月亮喜歡藍》(《Moonlight》)因種種因素影響而變得更受重視,後者更在金球獎劇情組最佳電影上掄元,跟音樂及喜劇類別的最佳電影《星聲夢裡人》分庭抗禮,直到最近頒獎禮前其聲勢才稍有回落,次熱地位被《無》片取而代之。 

三: 因為在語境上而言,《無》片的「大眾化」色彩更得普羅人心,在藝術性和形式上,無疑《月亮喜歡藍》比《無》片更為創新及深邃,但《無》片那種近乎soap的勵志戲劇風味,令「三歲到八十歲」的觀眾都看得明白並受落,而且因為發生在1960年代,更是真人真事改編,其幾乎達至逆向歧視白人的「黑白對立」意識,反而變得極其政治正確。

(《NASA無名英雌》電影劇照)

其實《無》片的面譜化人物處理是大問題,由奇雲高士拿(Kevin Costner)演的部門主管的功利化及扮演救贖者的英雄形象(為數學奇才主角泰拉姬漢森(Taraji P. Henson)一舉擊破專為有色人種特設的「colored」洗手間字牌)、姬絲汀登絲(Kirsten Dunst)演的「白鴿眼」 O.L.,連在 《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的高智宅男Sheldon的Jim Parsons,在《無》片中都淪為陪襯主角的「次一等」數學專才,功能性跑龍套角色,可見電影為反歧視工作處理得如何套路化。每次女主角出場大家對她眼光的標準化,都令電影在輕鬆簡明之中透露出一絲絲想當然,與去年劇本及表演遠勝平庸導演手法的奧斯卡最佳電影《焦點追擊》(《Spotlight》)一樣,議題先行,電影的「個性」並不鮮明。導演泰德梅爾菲(Ted Melfi)上一部作品《聖瘟神正傳》(《St. Vincent》)比這部《無》片更有才氣更有意趣,那份俗套及廉價的melodrama戲劇處理方式卻是後者比前者更無節制,其處理劇情深得人心的深入淺出手法則是顯而易見的優點。這位同樣因這部電影一登龍門的導演,是70後,1971年生,今年才46歲,導演之中也算是年輕的,而且跟戴米恩查素一樣,自編自導,同樣前途一片光明。

《月亮喜歡藍》講述一名黑人少年的成長故事。(網上圖片)

同樣是黑人電影,《Fences》在最佳電影一項上一定是陪跑份子,但在最佳女配角一獎上,憑《How to Get Away with Murder》一劇去年在電視劇界紅到發紫的奧拉戴維斯(Viola Davis)幾乎已經可以提早慶祝,而她的表現也實屬卓絕。反而《月亮喜歡藍》這部去年深得學院派歡迎的電影,今年很可能會在各個獎項上被《星聲夢裡人》「剋死」。《月》片導演巴利贊堅斯(Barry Jenkins)1979年出生,趕在70後的尾班車,是生於邁阿密的非裔男生,前作就只有獨立電影《Medicine for Melancholy》,《月》片可算是令他一片成名。首先他在洛杉磯影評人獎得到最佳影片及最佳導演,又在紐約影評人協會獎得到最佳導演,雖然在金球獎上得到劇情組最佳電影,但在最佳導演上飲恨,敗於比他更年輕的戴米恩查素(相信奧斯卡賽果也會一樣)。但電影作為《紐約時報》三位影評人的共同年度之選,即使預計他在奧斯卡舞台上難以在主要獎項上得勝,卻也只會是歷史上的一次雖敗猶榮。電影充滿了向東方電影致意的味道,有一段音樂直接用了《春光乍洩》的《Cucurrucucu Paloma》,片中一些畫面及角色造型也令人聯想起王家衛的《重慶森林》及《藍莓之夜》,他也不諱言電影的三段式結構是參考侯孝賢的《最好的時光》。而作為同性戀電影,其情深款款,及很內化的人物心境塑造,也媲美華人同性戀電影的一些精品如《藍宇》、《春風沉醉的夜晚》、《遊》、《醉.生夢死》,甚或李安的《斷背山》,那種如鯁在喉的美麗渴望與悲觀,故事簡單,但着重人物心理空間融於意境的深味,猶以篇幅最長的第三節歸結出最有暗湧力量的情愫,而且雖然帶着影迷情懷,但作者個人原創性在今年眾多最佳電影選手中還是數一數二,甚至,比《星》更有抒發個人情操及美學的勇氣和自信。

始終,我會認為《星》片無論在形式上給人的愉悅感,及作為歌舞片承先啟後當代性,都是無出其右的,而且可說是在最適當時候問世,奧斯卡的「造神」形勢也不會有太多非議,相信只有小量不喜歡這部電影的人,會在觀看今屆奧斯卡頒獎禮的時候如坐針氈。如果用批判性的眼光去看,《星》片在人物感情世界上的着墨,其實是充滿了避重就輕的小聰明,我們很容易會在看電影時被其精美的詩意和畫意掩蓋了人物心理及關係發展上的蒼白,例如女主角的表演才華到底在哪一部分得到肯定?女角除了等待以外,用了怎樣的努力克服「懷才不遇」?男女主角的關係在被命運播弄後破裂,雙方怎樣努力去維繫過?還是隨遇而安?也許電影成功令觀眾代入的,是「現實」所帶來的苦澀,及「樂觀」所帶來的正面意識,而電影的確又在夢幻之中數度回到現實的生活情境之中,但講究到深刻的人情世故,這部電影的確是說不上,這也許就是電影在美國及英國影評界有所落差的原因。英國會有影評人覺得電影向眾多經典歌舞片的「致敬」其實是「取巧」,掩蓋了電影文本上的蒼白,也有說男女主角的歌舞表現實是在荷里活黃金時代歌舞片專業水平以下,甚至不如《芝加哥》(《Chicago》)及《孤星淚》(《Les Misérables》),男主角以白人身份「拯救」爵士樂的劇情也失諸輕浮。

《情繫海邊之城》上星期才上畫,加西艾佛力榮升影帝之作,影迷記得把握機會到戲院觀賞。(《情繫海邊之城》劇照)

然而在剛過去的、有「英國奧斯卡」之稱的英國電影電視藝術學院大獎,仍是乖乖把最佳電影及最佳導演頒給《星》,艾瑪史東(Emma Stone)也順利封后,惟在影帝項目上,賴恩哥士寧(Ryan Gosling)敗給《情繫海邊之城》(《Manchester by the Sea》)的加西艾佛力(Casey Affleck),而在最佳原著劇本上,也敗予我認為是實至名歸的《情》片—今年奧斯卡最佳電影提名名單中我最喜歡的電影,她所擁有《星》片最缺乏的人情世故微妙意味,有點不像美國電影,她更像一部老日本或亞洲文藝電影,忍耐、含蓄、倫理主題,實而不華,甚至充滿反現代主流戲劇的章法—緩慢,反高潮,以看似沒有推進性的生活小事積漸成一個極為深刻的人物生活篇章,有點像英國導演邁克李(Mike Leigh)的電影風采,細膩敏銳,沉靜而荊棘滿溢,也像希臘裔美國導演阿歷山大佩恩(Alexander Payne)的現代美國喜劇,喜感生活化而稀鬆平常,荒謬處卻寫中了現代人的「愛無能」與輕浮。

(《神奇虎爸》電影劇照)

說起來阿歷山大還是《情》片導演堅尼夫羅納根(Kenneth Lonergan)的「後輩」,堅尼夫成名於2000年的《請再靠緊我》(《You Can Count on Me》),也是他自編自導的文藝佳作,波瀾不驚但心細如塵的風格早已形成,《情》只是他的第三部作品,可謂似是故人來。1962年出生的堅尼夫羅納根不是年輕導演,《情》也展現出他的一些老派電影風骨,柔然而不瑰麗的空鏡,及如1980年代電影的溶接、板平切割分鏡及定焦鏡頭(當然也是刻意為之),都不是新派作風,惟由他自己撰寫的劇本,在這種沉穩得不帶任何盲力的電影語言之中,又是那麼契合,甚至偶然用窗戶、自然光及海色的意象,都有點小豁然小開朗的慰藉感,用了時間跳躍的方法,既淡化又強調了一宗生活悲劇的內在疼痛,主角李的一張樸克臉,及他總與別人格格不入的講話步調,那種心不在焉卻又毫不放鬆的小緊張和謹慎(悲劇發生後),人物性格的塑造可說是完備無瑕。加西在裨益於角色描寫的完整及細緻下,他的純一性及隱忍變得非常奏效,在整部電影靜水流深的氣質下,精準地代言了這個悲天憫人卻又哀而不傷的故事,加西的演出可說是一個現代演員表演精神的示範,聲線、節奏,知所自處,而不濫情。奧斯卡提名名單中的其他候選男主角中,《神奇虎爸》(《Captain Fantastic》)的維高摩天臣(Viggo Mortensen)也有異曲同工之表演方式,《神奇虎爸》也是我去年最喜歡的電影之一,有良好的生活觀察力,和可信的人性想像力,劇本結合人性部分和睿哲情操,小朋友和少年演員也很可愛,但維高還是在演出完成度和新意上比不上加西,名單中丹素華盛頓(《Fences》)作為「老薑」的老練也不是沒有勝算,但是大家對他的要求可能是「突破」而不是「達標」。其他兩位賴恩哥士寧或《鋼鋸嶺》(《Hacksaw Ridge》)的安德魯加菲(Andrew Garfield)就是典型的荷里活 「golden boy」式表演,其實都要次一皮,前者跳舞是明顯短板,後者會令人覺得是他在演《阿甘正傳》「次貨」版,雖然,如果賴恩哥士寧伴隨其他提名一起為萬千寵愛的《星聲夢裡人》打個大滿貫,我也一點不驚奇。

去年最突出戰爭片《鋼鋸嶺》獲多項奧斯卡提名,導演米路吉遜及男主角安德魯加菲同樣入圍。

當然我更不接受的是:如果《情繫海邊之城》輸掉奧斯卡編劇獎,《情》的劇本更像教材一樣,每個短小的段落,婉約地推陳出人物的心理小變化,及現代人各種性格特點,每個環每個扣接,都有着結構性帶動一些非常世故情感觀的連綿感,徐徐展開,渲染到底,當然,時光、責任、孤獨,都沒有被淪為讓觀眾自己信手拈來的概念主題,而是細細討論,跟你分享。比起同年另一部以科幻包裝,卻以「時間」來作為牽強「昇華」主題的電影《天煞異降》(《Arrival》)正好相反,《情》片最可貴的是她的誠意心意,幾乎不能從表面主題去總結電影的深刻人性觀察和想像,她更像一本精巧的文學小說,如果在奧斯卡沒有贏得最佳原著劇本,將會是我心目中又一次奧斯卡的羞恥——雖然已有過N次,我也早已不對奧斯卡投以信任票,畢竟就是湊熱鬧的「你眼望我眼」少數服從多數的羊群遊戲,跟「文藝」早已無關。

《漫漫回家路》由真人真事改編,迪柏特爾飾演的成年Saroo Brierley由澳洲回到出生地印度尋找失散多年的家人。(網上圖片)

不過話不能說死,即使我有多愛這座海邊之城,我只會向多聊兩句電影及文學的知音朋友力薦,而不會介紹「姨媽姑姐」去看,只怕她們悶死在漆黑的戲院中,畢竟《星聲夢裡人》令人愉悅而手心冒汗的賞心奪目, 還有令人回味老好年頭輕歌曼舞的妙絕編排,也是不容錯過的,我會買票請她們入場,還有令我哭光眼淚的《漫漫回家路》(《Lion》),即使其剪接上是如何不懂節制,煽情的部分是如何不遺餘力,我還是很「配合」地大哭了一場,真人真事的背景,及尋親、尋根、小孩與母愛的殷切表現,都有催淚彈一般的力度。《漫》贏了「英國奧斯卡」的最佳改編劇本獎,多少是因為其高尚實在的人文關懷(片尾直接打出人道救助印度失蹤兒童的組織網址),而不只是其編劇技巧,真實的感質在劇本及攝影畫面上一定是加分的元素,男配角獎上迪柏特爾(Dev Patel)在「英國奧斯卡」已經贏了,由男主角戲份「降呢」成為男配角競逐的詭計可能在奧斯卡也會得逞,然而是可勝但不穩。

《漫》片的妮歌潔曼(Nicole Kidman)由青年演到中年的代母角色也應該有最佳進步獎,肯定是《此時.此刻》(《The Hours》)之後最好的表演狀態,臉上和頸上的鬆弛和說對白神色的把握力,起碼有兩場戲演得好到讓我覺得「她說什麼我也只好相信了」的壓場力,是電影的一個小驚喜,即使她拿腔拿調的表演風格及造型跟電影的「紀實自然風」是有點小小的格格不入,這也許跟選角的方針更有關,也要一提電影的所謂金像監製Iain Canning及Emile Sherman對電影的影響力,曾經打造過我心目中的「水貨」奧斯卡最佳電影《皇上有話兒》(《The King’s Speech》),在這部電影中充滿「計算」的痕迹實在不知道對導演來說是福是禍。本片澳洲籍年輕導演加斯戴維斯(Garth Davis)沒有在處女作《漫》片流露他的個性與才情,最多的只算是被證明了他的駕馭能力。

《天煞異降》獲奧斯卡八項提名,女主角艾美阿當絲(右)雖獲好評但卻未能入圍。

而我另一句不能說死的,就是上文批評過的《天煞異降》,我不喜歡這部虎頭蛇尾的電影嗎?決不是,相反,我在看到電影約五分之四的時候,完全是被懾服着:電影透過12個外星橢圓形異物來到地球,軍方把主要的一位語言學及一位物理學家帶到球體裏,試圖與外星人對話來破解到地球的目的。49歲的中生代加拿大籍導演丹尼斯維爾諾夫(Denis Villeneuve)在經營懸疑的美學上有着上乘的影像風格及節奏,故事精準闡述「語言」從表現「文明」返璞歸真到「邏輯」的末端理性思維之中,時刻閃耀睿智光芒,特別是交代世界各國溝通間因為剛愎自用而失諸交臂的死局,有着深刻到位的警世諷刺意味(各國跟隨中國的國際外交「大佬」文化特別尖刻地可笑,換了現在應該是特朗普該去看看這電影),西方文化中,對「邏輯」逐小追求更「本質化」及「解構力」的溝通精神更是值得深味。我本以為電影已完成題旨上的高格調自我完成之際(至少比《星際啟示錄》(《Interstellar》)之流在影像品味及題目深度上不止高一截),結局卻是庸俗不堪的扭橋了結,已經扭到自圓其說地步,從理性主義粗暴轉換到感性至上的興頭上,令主題迅速掉入虛無縹緲中,回到低級的感動「經營」,的確令人掃興,我的享受在電影中段是來得如此真實,只有找回原著(1998年的科幻短篇小說《Story of Your Life》)閱讀才有可能彌補,要怪導演總是愛好「扭橋」,從其成名作《母親的告白》(《Incendies》)已經是不扭橋不成戲的故事,到他上一部殺入康城影展主競賽單元的《毒裁者》(《Sicario》),也是「死性不改」,明明是得天獨厚的冷酷犀利風格,總是被故作精奇的「扭橋」懸疑拖低檔次。幸而也許是丹尼斯跟老牌攝影大師Roger Deakins兩度合作《罪迷宮》(《Prisoners》)及《毒裁者》,令他更懂對影像的追求,《天煞異降》的攝影風格同樣精湛深咏,攝影換上年僅39歲的黑人攝影師Bradford Young,也照樣入圍奧斯卡最佳攝影五強,單是攝影的可觀性已令電影拉近科幻經典的距離。

《非正常械劫案》劇照

同樣在攝影上有出色表現的奧斯卡最佳影片入圍電影《非正常械劫案》(《Hell or High Water》),導演是來自蘇格蘭的大衛麥卡錫(David Mackenzie),拍過《忘情水》(《Young Adam》)及《感官失樂園》(《Perfect Sense》)這些具有小眾口碑的電影。《非正常械劫案》在香港不算盛名,主要是因為電影主題非常美國化:德州的荒蕪及槍械文化,銀行削剝與石油田,西部電影的現代演繹,乾淨利落感及風格化,在美國票房異軍突起,作為獨立電影得到票房小甜頭,繼而殺入奧斯卡俱樂部,但明顯是提名當鼓勵的陪跑份子。同樣作為明日黃花的米路吉遜(Mel Gibson)作品《鋼鋸嶺》,上映時曾一度被認為會是奧斯卡的種子選手,雖起碼比另一老牌演員導演奇連伊士活(Clint Eastwood)的《薩利機長:迫降奇蹟》(《Sully》)好運,曾經被看好的《薩利機長》在奧斯卡完全被冷待,除了因為口碑不夠硬之外,或多或少也因為「老牛仔」公開支持特朗普有關,失了很大部分學院派人心,同樣道理,一再被認為是反猶太的米路吉遜曾因酒後失言而臭罵猶太人,早已經長期失去民心基礎。《鋼鋸嶺》在戰場戲份上的經營確是震撼,其根據真實歷史的反槍械及反戰意識也值得敬佩,但如童話故事般的單純文戲劇情,在側重現實與風格並重的現代電影風潮中,《鋼鋸嶺》的高度戲劇化美好化處理並不符合,同時也未顯得有如《星聲夢裡人》般的天才驚喜,米路吉遜的努力更顯得戴米恩查素作為少壯派所帶來的欣喜和被盼待,是何等難能可貴,他的提名更像為《星聲夢裡人》片添光,告訴大家今年不是「小年」,只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星聲夢裡人》片在今年奧斯卡舞台上的預定風光,更因為近年改制而有九部提名最佳電影而顯得格外威武,令今年奧斯卡變得像想當然的歡騰派對,齊歡暢,同慶賀,小小安慰也許就是陪跑提名電影帶來的各個新面孔及年輕面孔,改朝換代,大浪淘沙。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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