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的青少年檔案】割愛 - 過度活躍及專注力失調

撰文:黃啟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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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

個案:阿威 

狀況:過度活躍+反抗性行為失調

備忘:令我深感壓力、深受挑戰

阿威的個案可算說是我新做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時,備受挑戰及充滿壓力的一個個案。

十三歲的阿威電了一頭曲髮,沒精打采的坐在面談室作第一次面見。

「不用多說,能幫阿威申請『保護兒童令』嗎?」

阿威媽媽不耐煩地道。

身患超過五年的「過度活躍及專注力失調症」,再加上「反抗性行為失調」,配合時下年青人一股愛理不理之態度;我深知,我面對的對手絕不簡單。

逃學、晚上不回家、多次家中盜竊、不依時服藥,跟一班年青人聯群結黨在街上聚集,已受兩次「警師警戒」的阿威新近再因一宗涉嫌偷單車案,被警方落案起訴。

起初阿威亦願意有問有答,但當媽媽說到「保護兒童令」時,他立即動怒,直斥媽媽不理解他。

我在當刻亦細想,媽媽會否心狠了一點呢?但我亦推算,做媽媽的要大義滅親,她所承受的壓力與心傷,絕不是在一時三刻形成的,她正處於一個非常絕望狀態。

此時,我腦海浮起了數年前外展實習的經歷。

那次是我第一次落區接觸阿威這類青少年。他們三五成群,各有固定聚集的地點,風雨不改、日復一日聚在一起,一起吸煙、談天、打波、有時一起玩電話、打紙牌,看似十分無聊,但都堅持不回家。

此班「兄弟姊妹」們大多很團結,一人有錢幾人用,那人沒錢食飯便借給他,外人很難明瞭他們的心態。

其實都是一班失意的年青人。於學校沒成就,回家又不斷被家長責罵,只有在朋輩世界,才有人諒解及接納他們。

「我回家又是不斷被妳鬧,有何意思?」阿威回應媽媽道。

不難理解阿威是生長在較傳統的家庭,雖然雙親都需要工作,但照顧他的責任依舊落在媽媽手中。可是媽媽工作繁忙,管教方式又偏向保護,令阿威在小六開始結識了邨中一班街童,踏上不歸路。

最初我亦花了一定唇舌和阿威講道理,但他的敷衍令我一再失望及不知所措。箇中那種無奈感,可說是我當社工以來最強烈的一次。

在第一次面見後三天,阿威媽媽致電訴說阿威又再逃學在家。於是,我一大清早便跑到他家裡,嘗試說服他。

踏入門口,我發現阿威家中所有房門均沒有鎖頭。媽媽解釋說,門鎖都在幾個月前阿威偷竊時,被爆開了。

在睡房裡,我看見阿威一張大被蓋過頭,如大石般不動聲色,不論我怎樣說,他只是回應我「麻煩」,並以粗口責我多管閒事。

「距離上法庭還有數個星期,我很擔心他於此段時間又再生事,麻煩社工你為他申請『保護兒童令』監管他吧。」媽媽又再懇求道。

要處理面臨失控的「反抗性行為失調症」或「道德性失調症」的青少年,是需要改變他們身處的環境,必要時,更需借助懲教力量去調教他們。

西方社會亦有研究,發現這類青少年當中,40%此類在長大後犯罪,當中有些更會發展成「反抗社會失調症」。

與上級商討後,我決定要採取行動,盡快規管阿威,以免他再次犯錯,並決定為他申請「保護兒童令」。

幸好得到了主診醫生的支持及合作,一致認同先作住院治療,再向法庭申請「保護兒童令」,讓阿威可以到「屯門兒童及青少年院」,即俗稱「男童院」反思,最後再上法庭,等候盜竊案件審訊。

可是,整個過程最重要的一環是,如何才能令阿威主動覆診,好讓醫生送他入院治療呢?

慶幸上天給了阿威一個機會,讓他能如期到診所覆診。

原來,覆診前一晚,他深宵在街流連,被警察帶返警署警戒。媽媽機警地等到覆診前,才到警署接回他,然後馬上帶著他乘的士,急趕到診所。

媽媽最終成功把阿威帶到醫院治療。他其後被法官判入「男童院」,最後因爆竊罪成,被判入懲教所。

在與阿威周旋的過程中,鬥智鬥力,的確令我心身很疲憊,例如他曾無數次以粗口辱罵我、在醫院中時嘗試跟護士說拒絕面見我、在「男童院」內大發脾氣,賭氣說永世也不改過、甚至在法官前說我的報告不盡不實,要求換社工……如此種種均令我感到難堪。雖則如此,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終有一天,他會明白我這個「老福」為他所做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阿威媽媽至少可以鬆一口氣了。我希望可為這個遭受暴風摧殘的家,帶來雨後一絲晨光。

若干月後的一天,在診所外,我遇見阿威。他身穿犯人衣服,手扣上鐵鏈,由兩位懲教人員押送往醫院覆診。大半年的訓練令小伙子操得一身黑實肌肉,個子亦長大了。他瞄了我一眼。我衷心希望他能真心悔改,重入正途,不要浪費媽媽的一番苦心。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